这个夏天有点炫范文(17篇)
总结是一种反思自身成长和进步的好方法。总结要有自己的特色,可以结合实际情况进行创新,采用独特的观点和见解。以下是一些总结的范文,供大家参考和学习。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一
又是一季盛夏来临。
预示着我的17岁已经到站了,带着羞涩,忧郁又好奇的心胆怯地踏上成熟的花季18岁,去迎接清凉一夏的雨季。我站在镜子面前,发现镜子里的那个小女生的脸庞上已经突现出青春的气息了,泛着青春的红晕,而那齐颈的短发也可以扎起一个马尾了,于是撑起一把淡紫色的伞,重新装起课本,走上人来人往的街头。我要跟淘气saygoodbye,而去跟成熟碰面,整个夏天,我要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才能让我告别孤单。workkeepspeoplebusy,awayfromlonelinessandsolitude.
整个夏天这样来回奔波,见着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自己也仿佛是一个大人了,知道自己应该努力起来,为着后年的高考奋斗,每天的工作量挺大,可是当我一个人认真耐心地做好后,才发现自己在内心上获得了久违的成功感,好满足。促使我不怕苦,因为身体上的疲劳换来了心灵上的安宁,我觉得这样值得。所以,虽然夏天的阳光热得灼人,我也会认为那是青春骄阳的热情,那般在自己的青春之年大把奉献出自己的光和热,正如我为青春奋斗的激情。我始终相信并且坚定洒下一把汗水,将会收获一片希望。虽然我的腿酸得历害,我也安慰自己是在跋涉通往成功之路,这样想着,心里宁静下来了,觉得其实今年的夏天并不热,完全可以让我静下来。用冷静的头脑来思考。这样感觉其实真的很好。
当疲累的一天结束了,躺在床上,望着午夜窗外那幽静的夜色和天上闪光的星星,我特别安适,想到自己一天的收获真的不小,弄懂几个题目后那种少有的愉悦,想到白天因为老师讲了一种特别有技巧聪明简捷的方法去解题,我忍不住偷笑,这样感觉简直比吃了蜜果还甜。我想其实读书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自己给自己安排怎样过完有意义的一天。当白色的扇叶呼呼地转动带走我身上黏黏的热气,我总习惯于把上身靠着椅背,与文学家来个心灵碰撞。我读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我读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我读曹雪芹的《红楼梦》虽然时间很紧,可是我总习惯于忙里偷闲,像鲁迅所说的“从海绵里挤时间”来看这些中外名著,我觉得看书真好,偶尔还会心痛地认为花时间看这些书都是一种奢侈的行为。
简爱说自已喜欢读书,对知识有种欲望。
大卫科波菲尔说知识对于他有一种魔力,他在自己最悲伤的那段时间里仍然坚持学一些东西,说知识让人尊重。这些都给我以莫大的鼓舞。我爱他们,正如狄更斯说《大工科波菲尔》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一个月下来,我懂得了许多,成熟了许多,也独立了不少,想到这个夏天我的收获,我真很高兴!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二
忆罗是我的同桌兼朋友,她的名字和曾经在cctv1播出的电视剧《错爱一生》里的女二号一模一样。
在缤纷的初中生活里,我们一直在一起。她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不论什么事情,她都几乎没哭过。
她说的是真的。
初二上半学期,她得知她的妈妈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似乎是个男孩。家里没有男孩,封建的奶奶执意生下这个孩子,而家里的其他人则持中立意见。对于一个人生活14年的她来讲,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噩耗。
她吵,她闹,可却丝毫不起作用。她和妈妈对着干:妈妈给她夹菜,她倒掉那碗饭;妈妈找她谈话,她举手投足间的不屑;动不动就和家里人吵起来,也从不肯叫她一声“妈”;她威胁妈妈:“我给你两条路,要么生下他,我走。要么都不走,但是你别妄想我叫你一声‘妈’,你只用给我钱养到18岁,大不了今后几倍的还你。”当然,这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在此之前,她也说过“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这种话。她的妈妈一直沉默以答。她说她想离家出走,我没太在意,以为是一时气话。她不懂怎么接受她的弟弟,不论是否会接受。
以上的,她都没有哭过。可是她还是食言了。
初二下半学期,她选择了离家出走。她拿了户口本,拿了自己存的一千五百块钱走了。
一直没有消息,她退了学。我座位旁边是空位,因为我一直再等她,等她回来的一天。
夏日的气息袭卷着六月的微风遍布各地,北方亦是炎热的地方,炙热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这个时候,有了忆罗的消息。
据说是她的家人找到了她,她那时正在ktv酒吧被一个醉汉生拉硬拽着。她花光了所有的钱,在几次“不收童工”的经历后,她和原来的朋友混在一起,在欠了一堆账后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她只好在这儿打工还钱。
这一切是她返校后告诉我的,站在学校的大梧桐树下,太阳很大,连地面都照的通亮,她说:“我曾经以为爸妈以后会只爱他不爱我,我会成了多余的。是我错了,这个世界上,最疼你最忍你的人,只有父母。”
我微笑着拍拍她的肩:“是啊”她走出树荫,张开手臂,闭上眼睛面朝刺眼的阳光,嘴角上扬,仰天45度泪流满面。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三
生命中有一种无知,叫纯真;有一种感动,叫幸福;有一种哀愁,叫无奈。
这个夏天,香樟树的味道,水泥森林的无奈。成长的寂寞,疼痛,让我无所适从。童年那透明时光中简单的小快乐,离我好远,好远。我灼灼闪耀的青春在那孱孱儒动的水中悄悄流走了。
或许,我是一个极端的人。我的世界充满黑白。
白色,单纯得无辜,纯净,破碎。穿着白色的衣服。没来由的感到安全,只是这样。黑暗,却能掩盖我的伤痕,不让无知的累人发现我。害怕受伤,更害怕被人的审视,我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不想让别人轻易走进我的世界,带着面具生活,挥舞着爪牙,不断拒绝令我恐惧的人和物,全身涂满保护色色,脆弱得不堪一击,好累,好累。
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眼泪,自己已经忘了该怎么哭,以为自己已经成为黑暗的一部分,在也不会有感情。可是,那一阵阵疼痛,分明。才发现,自己不够坚强,内心那柔弱的地方,经不起伤害。
蓝色鸢尾,代表着宿命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可是易碎且易逝……。
或许,我们的宿命,注定分离多。
这个夏天,好冷……。
这篇,就为大家呈现到这里,希望能对大家有所帮助,希望大家暑假过的开心。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四
就像台风过境,这个夏天席卷来太多毕业的感伤,我们各自藏匿在人流里。不知不觉消失不见。
以前还信誓旦旦说着永永远远在一起,可转眼却各奔东西,人和现实,现实和梦想,总有一定距离。我期盼着在盛夏的时光中再见见从前那个和我拉着钩钩,唱着找朋友歌的伙伴,痛痛快快相聚一场,然后没心没肺的别离。
儿时的伙伴似乎总是格外珍贵,因为在我们的记忆里,那些长不大的可爱模样,是时光里的放映机,回放流年。
有一个儿时的伙伴,在外婆家结识的,那时年幼,总在河里戏水,捡石块,再大枇杷树下过家家,枇杷树浓密粗大的枝干落下一地清凉,我们在大大的荫凉里创造属于我们的王国。只是如今,枇杷树不再繁茂,外公抡着斧头砍掉了它的好多枝干,我的个子长了好多,它再也无法将我裹在它的荫凉里。这个夏天重回外婆家,窄小的小道成了宽阔的大道,我踩在平坦的水泥地上,失却了往日凹凸不平的触感,没了稀里哗啦的流水声,感伤却无法言说。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来外婆家也有十几天了,小伙伴的身影却迟迟不肯出现,她在这个夏天扮演了不良少女,出入各种ktv,她忘了我们说好的约定,只有我,固执地不肯离开。有时候,便会很想听花开的声音,所以在某个清晨,我坐在屋门前,静静地看这个小小的乡村,这个有我童年最美时光的地方,在清晨的鸡鸣声中醒来,在溶溶的月色里睡去。
在某个清凉的黄昏,小伙伴突然跑来了,她兴高采烈地说着外面的世界,我盯着她的嘴唇,一上一下快速翻动着,我笑了,这个夏天,你还是来了。可是,小伙伴告诉我,她要去妈妈那儿过暑假,不会回来了,我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她哪天走,她说,后天。
那么,明天呢?
要和同学去k歌。
我突然间很难过,是她变了,还是我们都长大了,各自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渐行渐远。风从耳边吹过,带来一丝凉意,我不住地抖了一下,她说,我们去走走吧,我说,好。
最后一个夏天,我们终将错过。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五
夏天,是一个又热又让我快乐的季节。这个夏天,属于我!
——题记。
在每一年的夏天里,我总是,那么开心,那么快乐。
在每一年的暑假里,我总是会回自己的老乡。因为在家乡里,有属于我的夏天。在我的家乡里,有一条十分清晰,十分干净的一小溪。小溪中有许许多多的小鱼。小鱼的颜色,是各种各样的,花花绿绿的,十分的美丽、可爱。
有一天,天气十分得热,大地都是热气腾腾的了。
“伟静,你来和我玩游戏吧。”姐姐一边把我拉进哥哥的房间里,一边亲切地帮我擦我头上的汗水,“你下楼一下,就成这样子了,我们俩去小溪边玩吧,或者去小溪里游泳吧。你说呢?”
“好——”
我和姐姐来到了小河边。我一看见小溪就把自己的鞋子脱了,放在一边,把自己的脚放进去。因为小溪比较浅,所以我总是喜欢站在水里。
“伟静,我们来玩水里大作战吧。”姐姐一边对我大喊,一边把手放在水中,准备来泼我呢!
“1——2——3——,开始!”
我和姐姐你泼来,我泼去的,比在空调房里开心、快乐多了!就算把自己的衣服和裤子用弄湿了,也不在意。我们还是玩得十分快乐!
后来,我们俩玩得全身湿透了,就在小溪旁边坐下,等我们的衣服和裤子大部分都晒干了。我们才快快乐、开开心心地回家了。一回到家,我把和姐姐在溪边玩耍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奶奶。“你们为什么不在楼上,去溪边玩。哈哈!”
最后,我感觉到了,这一个夏天,是属于我的!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六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双手轻轻地提着裙子,大步迈上舞台,我们的《爱我中华》合唱表演已经开始了。当身着艳丽的民族服饰的我们刚站定、抬头、挺胸望向观众时,热烈的掌声已经如热浪向我们扑来,还有阵阵加油声。观众的热情让紧张、激动地我们激情澎湃。我的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我定了定神,把眼光扩散开,把所有的观众都收入眼底,再次深吸一口气,准备我们的演唱。
“……爱我中华,爱我……中华。”此刻的我听着排练过无数次的朗诵词竟然热泪盈眶,朗诵同学们高亢激昂的表达出了对祖国的挚爱,还让我感受到了他们对班级的热爱,更感动于他们不辞辛苦的在教室走廊,一遍又一遍地揣摩着语气和表情的那份认真和执着。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热国主义的热情激荡在我们所有人的心间,蔓延到了整个学校。
台上的120双眼睛“寸步不离”的盯着樊龙,他穿着笔直地西装,给观众深深鞠躬后,转向我们微微颔首示意,然后舞动起了他灵巧的臂膀并随着音乐和鼓点温柔的优雅配合着。他的手臂像灵敏的小鱼,轻轻摆动着赤尾。身着白衣的他像一只白鹤置身于湛蓝的天空之下,俯瞰众人,舞动着美丽的翅膀,引领着我们。在他的带动下,我们随着音乐轻轻地跟着拍。全神贯注的看着他。“起!”他的一声令下,120个小歌唱家齐声的唱响了心中的爱国之歌。我们的声音很大,我们的底气很足,我们越唱越起投入,越唱越起劲,我们要用最嘹亮的声音,最饱满的热情去歌唱,去点燃所有的人爱国热情。
曲毕,樊龙最后一个平举息音的挥手,我们速度地调整好站姿准备退场。负责退声提醒的贾鹏露第一个侧身,所有的同学都齐齐的侧身退场,不紧不慢完美退场。当所最后一个同学踏下最后一级台阶间,我们听到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120个同学们都眼含泪花,压抑着自己想蹦,想呐喊的激动,相互的用眼神示意着同伙。我的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调皮捣蛋男生们,秀气胆小的女生们都在这段排练的时间里悄悄地改变了,变得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团结,刚才短短的3分钟是有力的证明,我突然觉得我们都长大了。因为热情,让我们的心里充满了爱和责任。原来长大真的是一瞬间的事!
有鸟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长羽翼。不飞不鸣,观民则。来日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
我们组在这个丰收的六月,用专注,团结,友爱,在合唱比赛上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这个夏天,被我们点燃;这个夏天,有点热!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七
几天前的下午,太阳西落,我和爷爷在家门口乘凉。
蝉轻轻地叫着,一切都那么惬意。爷爷戴着眼镜,两胳膊托在大腿上,低头看书,身旁的打碗花正含苞待放。我又开始逗家里的小猫了。
猫咪舒适地窝在毯子里,见到我,就把眼睛睁得圆圆的,小胖脑袋也随即动起来,后腿伸了伸,好像随时准备逃跑。但它见我不靠近,又把眼睛眯小了。我见它放松了警惕,就悄悄走过去。不料,它的耳朵轻轻一转,看到了我,后腿一蹬,跑出了门外。
知道它跑不远,我就跟着它出去了。它跑到了那丛茂密的打碗花下,我用手轻轻穿过花丛按住它,又绕到它前面抚摸它。我跑到草丛旁,摘几根又长又肥的狗尾草,轻轻地回到它身边,将那长的狗尾草远远地伸到它面前,让它以为不是我操控的。刚开始它还提不起兴趣,可后来它的小爪子就按捺不住了,俏皮地用肉肉软软的爪子玩着,见它开心我就回屋了。
第二天中午,蝉鸣热烈,从奶奶口中得知,它是因为偷吃家里的鸡腿被奶奶踢出去了。我也是很生气,因为它从来都不会偷吃的,饿的时候只是像个孩子一样撒娇,在奶奶的腿下磨蹭,什么都肯吃,所以毛发比其它猫都要好。后来那天下午我见它出现在家门口,只是想让它长长记性,就把它吓走了。
第三天,猫咪没回来。
第四天,奶奶和我以为它向我们赌气,没有回来。
第五天还是没有消息,我和奶奶开始想它、叫它……。
直到现在我一直不相信它不在了,我只是觉得它摆脱了一切束缚,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过它向往的生活了,可能某一天它想起了这里还会回来飞扑到我怀里。我是如此,奶奶也是如此,这是我们的约定。
现在,逗它的狗尾草枯黄了,那天盛开的打碗花也不知落了多少回,本子上又多了只猫的身世。奶奶孤单的时候也不知该和谁说话了,一切终抵不过时间。我常念起它的好,怀念起和它的点点滴滴,心里觉得很可惜。现在我才更深地知道,为什么村子里展翅翱翔的雏鸟要那么卖力地飞;即使风要穿越落木、荆棘还要来到这里;人们都肯在不甘中生活了。原来他们都在坎坷中感恩生活,感恩今天还可以感知这一切,可以让自己有机会去尝试去努力。
在这个郁郁葱葱、勃勃生机、蝉鸣疯狂的盛夏,再没有它的音讯。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八
这个夏天的雨水特别多,空气中充满湿漉漉的水汽,仿佛伸手抓一把,就能抓出水来。母亲倚在沙发躺椅上休息,李颜走过去,给她身上搭了一条小毛毯。昏暗的光线下,印着粉色卡通图案的毛毯衬得母亲的面孔愈发衰老,像一张揉皱了的旧报纸。这条毛毯还是妞妞小时候盖过的,妞妞是妹妹的女儿,刚出生的时候,李颜特地买了这条维科牌的童毯送给她。不愧名牌货,用了这么些年,每次洗过都和新的一样,柔软如丝棉。
妞妞小时候常来青城住。每逢寒暑假,妹妹就把她送到母亲这里。相比姥姥,她更依恋姨妈,晚上睡觉,喜欢缠着李颜讲故事。读小学的时候,妞妞写过一篇作文《我的姨妈》,用了一堆溢美的辞藻夸赞她:我的姨妈很漂亮,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皮肤白得像雪,圆溜溜的眼睛像紫色的葡萄……时间过得真快啊!感觉还是昨天的事,转眼那孩子已经读大学了。长大后的妞妞很少来青城了,无论对姥姥,还是姨妈,都变得客气疏远了许多。这让李颜有些失落,无论多么亲密的感情,都可能被时间冲淡,不管是朋友、恋人,还是亲人。这是时间的残酷,也是生活的真相。
妹妹前段时间在电话里抱怨:“妞妞交了男朋友,对方家境不怎么样。”母亲听了,连声说:“人品最重要,孩子喜欢才要紧,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这番话无论谁听了,都会觉得母亲是一个豁达开明的老人。李颜在旁边只觉得一阵怃然,母亲何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还不都是她的缘故。她是母亲心里的刺,年深月久,这根刺已经长成了荆棘,枝枝蔓蔓连成一片,缠绕在了母亲的身体里,再也拔不出来了。
母亲嘴里念念叨叨,说这几天总是下雨,橱柜里还有几袋豌豆粉,本来想做凉粉,怕是受潮了。李颜顾不上搭理她,她刚在微信群看到一条小视频,突发的暴雨冲走了花地沟几辆小轿车,场面看着怪吓人。她快步走到阳台,隔着窗户朝外张望。她的车就停在楼下,一辆酒红色越野车,这是她送给自己的退休礼物。虽然距离真正的退休还有几个月,但她在单位的角色已经可有可无,连续几天不去上班,也没人关心询问。
她梦想有一天能够开着自己的车出门旅行,把所有想去的地方都去一次。她向往西部电影里长发飘飘的女郎驾车穿行在银色缎带一样的公路上。为了这个梦想,早在十五年前,她就考了驾照。可是,梦想是辽阔的,现实却是局促的。上班的地方离家太近,直线距离一千多米,步行也就十分钟,她实在找不到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买车。直到两个月前,体育场举行车展,她正好路过,一眼相中了这款车。高大、结实、四轮驱动,明亮又不失沉稳的酒红色,像极了一个充满力量的女汉子,就像她认识的一个名叫图雅的蒙古族女人。多年前,她去草原旅行的时候,租过一辆类似的车。车主就是图雅,图雅喜欢在头上戴一顶圆帽,也许是为了向游客证明自己的蒙古族身份,身上穿的却是典型的汉人服饰,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米灰色的长袖衬衫,厚底的白色旅游鞋。她用蹩脚的普通话告诉李颜,草原上,只有驾驶这样的车,才能对抗所有的颠簸和风险。这辆车让她想起了那次旅行,想起了那个蒙古族女人,也想起了陪她一起去草原的男人。她很想再去一次草原,那里的天空异常高远、辽阔,夜晚沉静如月,日出和日落都美得令人心悸。那一刻,仿佛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错过了这次,这一生,就真的错过了。是啊,这一生,她错过了太多,错过了爱情,错过了婚姻,错过了一个女人本该拥有的丰硕人生,难道连一辆车也要错过吗?不过是一辆车而已,她当下就付了定金。负责销售的女孩起初对她的态度淡淡的,甚至有些敷衍。当看到她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说:“可以使用支付宝付款吗?”女孩脸上顿时现出惊诧的神情,激动得语无伦次,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她早就是被年轻人唤作阿姨的年龄了,忽然变成了姐姐,这个称呼令她产生了时光倒流的错觉,她有瞬间的恍惚,仿佛重新回到了丰姿绰约的过去,美好的岁月如一匹锦缎展现在她面前,一切都不曾被辜负,一切都还来得及。
亲戚同事对她买车的举动纷纷表示不解,是啊,一个上了岁数的单身女人,眼看就要退休了,忽然买了一辆车,款式还是年轻人钟爱的越野,这实在让人意外。母亲不止一次说她脑子进水了,还话里话外指责她自私,宁肯花这么多钱买一辆用处不大的汽车,却不肯帮衬弟弟买房。弟弟一家生活在省城,侄子到了结婚年纪,需要再买一套婚房,张口向她借钱,她拒绝了。弟媳为此不高兴,连春节都没有回来。母亲也生她的气,说她连个孩子都没有,将来侄子就是她的亲人。母亲甚至打这辆车的主意,怂恿她把车送给侄子作结婚礼物,她不客气地怼回去:“想得美。”母亲不高兴了:“你把他们都得罪了,将来谁管你?”她冷笑一声:“放心,我最多活到七十岁就离开这个世界,不会拖累任何人,用不着别人管我。”母亲被她的话伤着了,哭天抹泪地说:“你这是成心咒我呢,我死了你就安心了。”她当着母亲说这样的话,委实有点过分,但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她没指望别人给她养老,早年一次又一次借给弟弟的钱,有去无还,母亲不是不知道,却仍然嫌她做得不够好。她不止一次想离开家,搬到外面住。可是母亲岁数大了,身边不能没有亲人陪伴。父亲早逝,弟弟妹妹都在外地,只有她守在青城。她后悔早些年,没能硬起心肠搬出去,到了现在,肩头担着沉甸甸的责任,她再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和借口搬出去了。
她对母亲其实暗含怨念,年轻时,有过几次不错的姻缘,都是母亲从中作梗搅黄了。一个是高中同学,她不想提他的名字了,就称作a吧。上学的时候,a就对她有好感,高中毕业那年暑假,以借书为由来家里找过她几次。有一次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大西瓜,满头大汗敲开门。她递过去一条白毛巾,他怕弄脏毛巾,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背擦汗,满脸的局促和羞涩。那一刻,她的心就像忽然绽开了一朵花,每一片花瓣都在对着他微笑。送他离开的时候,她趿着一双拖鞋陪他沿护城河走了很远。那天的夕阳很美,两个人的脸都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仿佛发着光。那就是她的青春啊,发着光的青春,只不过短得就像一声叹息。
母亲得知a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嫌拖累大,反对他们交往,给她耳朵里灌输了不少a的缺点。“你看他的嘴唇多薄,男人嘴大吃四方,嘴薄的男人运气也薄。”“这孩子家教不好,坐在那儿竟然抖腿,太不像话了。你们小时候哪个抖腿没被我用鸡毛掸子敲打过?没听说过嘛,男抖穷,女抖贱……”她那时年轻,自己也缺乏主见,母亲态度又强硬,遂对这段刚刚萌芽的感情淡了心。开学去外地讀书,收到a的几封来信,犹豫中,拖延着没有回信。渐渐地,a就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
现在的a官至一方诸侯,经常出现在本地电视新闻里,这个嘴薄的男人并没有像母亲预言得那样运气也薄,反而成了人中龙凤。母亲竟然对邻人津津乐道,说这个人当年很中意我家大女儿的。这话传到了她耳朵里,她又惊又气,仿佛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一般难堪,回到家里与母亲大吵一架,老人家这才讪讪闭嘴,答应以后不出去乱讲。高中同学聚会,a出场如众星捧月,不少同学争相上前同他握手。她远远地坐在角落,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一段隐晦的过往。她笃定,就连a也不记得了。
a之后,闯进她生活中的异性,陆陆续续还有几个,但都如走马观花,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唯有b和c值得一说。
b是一个中学教师,单位有个女同事的孩子是他班上的学生,得知b单身丧偶,就热情地把李颜介绍给了他。b面颊清瘦,戴着一副黑框近视眼镜,有点像旧照片里的徐志摩,这是李颜从少女时期就钟爱的男性形象。第一次见面,她就动心了。b对她也颇为满意,认识不久,去北京出差专门到王府井买了一件羊毛衫送给她。淡紫色开衫,前襟配着几粒银色纽扣,穿在她身上,衬得她的肤色格外白皙。
b的前妻死于疾病,留下个七八岁的儿子,平时跟着奶奶住。独居的b经常邀请李颜去他家里,亲自下厨给她做饭。他会刀削面、烙油饼,还会包饺子,多年照顾生病的妻子学了一身做饭的本事,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把式。她终于肯留宿在他家里,一次又一次,一夜又一夜,终于被母亲发现了。母亲骂她不开眼:“你傻不傻呀,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为什么非要嫁一个二婚?你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就那么不值钱吗?”母亲对那个给她介绍b的女同事也满怀怨言,说人家没安好心眼,故意糟践她。那年她二十九岁,已经是一个大龄女青年,母亲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依旧挑肥拣瘦。“你可知道后妈多难当?若是个女儿便罢了,还是男孩,将来大笔的花销,结婚娶媳妇买房子,你都得出力。出少了,人家说你偏心。出多了,等于是替别人养儿子。”母亲不断地给她泼冷水,仿佛嫁给b,就是一脚迈进了火炕,前景悲惨。
b拎着一堆礼物上门,母亲态度冷淡,起码的礼仪都不顾,时近晌午,连一顿饭也不肯留。李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b脸色不太好看,临走时,不悦地扫了李颜一眼,仿佛他承受了莫大的羞辱,而这一切都是李颜造成的。他的这一眼惹恼了李颜,什么意思?难道怪我吗?难道为了我,连这点气都受不了吗?那还不如算了。到底还是年轻,不肯委屈自己。“我妈妈这样对你,我也怪不好受的,实在不行,咱们就算了吧。”送b到楼下的时候,她费劲地咽了口唾沫,甩出这句话。嘴上这么说,内心依然巴望b能够挽留她,说一些动听的情话。那样的话,她就有足够的勇气对抗母亲。她甚至想到了私奔、未婚先孕、偷户口簿这些流传在市井中的,关于某些姑娘有伤风化的传闻。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有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想像中,陡然生出悲壮的感觉。然而,b沉默了一会儿后,竟然轻飘飘地丢给她两个字——由你。想像中的悲壮霎时坍塌成了一地废墟。李颜非常伤心,不止因为母亲干涉,更因为发现了b其实并没有她想像得那么爱她。真正的爱情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轻易放弃的一定不是爱情。b送给她的那件羊毛衫,她保留了很久,一直舍不得扔掉。b让她第一次品尝到失恋的滋味,那些难以入眠的夜晚,一次次流下伤心的眼泪。挣扎中,惆怅而满足,因为终于认真地爱过一场。
b酷爱学习钻研,进修了文凭,后来调到了省城,从中学教师变成了大学讲师,现在已经是知名教授。当初介绍他们认识的女同事有一次当着李颜的面提起了b,说亲戚孩子考研,求到b的门下。“你猜怎么着?”女同事故意卖关子。李颜佯作不关心,只是笑了笑,手里忙着做一份报表。女同事摇摇头:“人一阔,脸就变,人家完全不记得我了。听说他后来娶了一个女学生,又生了个女儿,现在是儿女双全。”女同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吐出四个字:“这都是命!”
李颜怔了一下,没出声,继续低头做报表。是啊,这都是命,她就像一枚棋子,被命运的大手随意拨弄。
年轻时的李颜容貌姣好,又读过大学,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个出类拔萃的姑娘。母亲也正因为这个,把她当作待价而沽的华美衣装,想寻个称心如意的女婿。只可惜,再好的衣服,时间长了,也不新鲜了。
青城女人普遍结婚早,过了三十岁,给她介绍对象的越来越少,母亲这才慌了神,殷勤地拜托各路熟人,条件一降再降,丧偶的、离异的,来者不拒。她却灰了心,心里赌一口气,凡是不对心思的,一概不考虑。遇上条件好的,她有意,人家却未必瞧得上她。这么多年,母亲无数次出入婚姻介绍所,无数次为她求神卜卦,远到五台山,近至青云山,都留下了母亲虔诚的祷告,无奈她的姻缘就像被冰封住的一池水,纹丝不动。渐渐地,仿佛商铺里一件过时的衣服,无人问津。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就这么单着,倒也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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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雨珠顺着玻璃不断滚落下来,连成一条条雨线,像是迅速爬动的蜉蚴生物。楼下,一排轿车在雨水的冲刷下安然无恙。李颜松了口气,这里地势较高,想来不会发生花地沟那样的惨剧。买了车,她才觉得这东西是个累赘,小区车位紧张,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退租,她才能续租。刚买车的时候,没有固定车位,只能停在外面的马路边,结果,半夜车窗玻璃被人砸了。她经验不足,临下车把一个小手袋落在了车座。想必是个急红了眼的贼,她在懊恼的同时,也替他不值,手袋里只有一把牛角梳和一面小圆镜。这个贼也太跟不上时代了,现在连街边的菜贩子都挂着二维码收款,谁还会把大笔现金带在身上呢。据说,小偷是世上最古老的职业,道德和法律在它面前往往束手无策,然而,这个古老的職业终于在高科技面前遭遇了危机。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年代,她经常想到一句话:科技改变生活。科技真是太神奇了,她足不出户,就能在手机上看到远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农妇准备晚餐,而地球另一边的阿根廷男人,正在阳台上对着夕阳满怀激情地弹奏吉他。传说中的地球村,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看到楼下的车安好无虞,李颜的心放了下来,她把脸贴在窗玻璃上,感受着它的丝丝凉意。这时候,有个奇怪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像是大风从窗户的缝隙断断续续吹进来,时而呜咽,时而咆哮。她诧异地回过头,发现母亲的身体在抽搐,四肢就像跳舞似的抖动,那条粉色的小毛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在地。奇怪的声音正是从母亲嘴里发出的,李颜惊慌地扑过去,跪倒在沙发边,右手食指用力地摁在母亲鼻梁下方,这是被称为“人中”的穴位。这拙劣的施救手段来自遥远的童年时代的记忆,祖母身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一幕,请来的乡村郎中就是用这种方法救人的。母亲依旧抽搐着,五官挤成一团,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一边大声呼叫:“妈,妈,你怎么了?”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慌乱地拨打120,电话很快接通了,她把小区地址告之对方,右手食指依然不敢松懈,紧紧摁着母亲的“人中”。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会做的。
母亲终于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安详。李颜松了口气,抬起摁得发僵的手指,轻声呼唤:“妈,妈,你怎么了?醒一醒。”这时候,她听到母亲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像是囫囵吞咽了一口食物,又像缓慢地叹了一口气。她愣了片刻,继而像是受了惊吓,一下子从地板上弹跳起来,退得远远的,退到客厅的角落,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她再次拨打120,对方安慰她,说救援人员已经出发了,让她耐心等待。她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挪过去。她捧起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只手依旧是暖的,带着稀薄的温度。然而,她能够感觉到,母亲手上的热度就像握在掌心的沙一样,一点一点流逝。泪水从她的眼眶无声地溢出来,时间变得漫长而浑浊,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救护车到了,但是她知道,母亲走了,永远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母亲就这样突如其来地走了,没有丝毫预兆。不,当然也有,只是她后知后觉。前段时间,母亲总说胃不舒服。现在想来,应该不是胃,而是心脏难受。她提过看医生,母亲说没事,不用去,她便没有坚持。这么多年,她与母亲虽然生活在一起,彼此间却少有交流,远不及外地的妹妹隔三差五就打视频电话,母女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外地赶回来奔丧的弟弟和妹妹話里话外都在指责她对母亲的疏忽,是的,母亲只有七十六岁,身体一向硬朗,如果她能多一点细心,老人完全可以多活几年。妹妹跪在冰棺前,失声痛哭,无意中扫向李颜的眼神布满了埋怨。弟弟质问母亲嘴唇上方的黑色淤青是怎么回事?语气凌厉,似乎疑心老人受了虐待。李颜垂着头,想了半天,方醒悟,那片淤青是她情急之下掐“人中”留下的痕迹。妹妹边哭边说:“为什么下那么重的手?妈妈该多疼啊,妈妈太可怜了。”李颜无话可说,那是她慌乱中唯一的选择。她以为他们会懂,原来亲人的心意也并不相通。
葬礼没有想像中那么麻烦,一应事宜委托给了丧葬公司。灵柩设在客厅,母亲躺在租来的冰棺里面,身体潮湿而冰冷。妞妞专程从学校请假回来,妹妹拉着妞妞的手走到母亲遗体前,抹着眼泪说:“妞妞,你握一下姥姥的手,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妞妞试探着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就躲开了。妹妹一个人俯下身,捧着母亲的手不住地摩挲、哀泣、哭诉。弟弟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忙着招呼亲友。李颜选了母亲年轻时的一张相片作为遗照,放大后摆放在灵前。相片上的母亲清眉秀目,年华正好,似乎与死亡相距甚远。然而,死亡是必然的归宿,没有谁可以例外,无论中间隔着多么遥远的距离,最终都会殊途同归。
李颜单位来了两个人,带着吊唁的花圈,还有同事捎来的礼金。同学和朋友也来了几个,好友黄亚芳一进门就挽起袖子干活,一会儿去厨房烧水,给客人倒茶,一会儿拿笤帚扫地,规置杂物,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李颜心里热乎乎的,她第一次发现,这个时候,朋友似乎比亲人更暖心。黄亚芳是她的初中同学,原本交往不多,前几年,从企业内退后去了保险公司当业务员,经常邀请李颜参加保险公司的活动。碍于情面,李颜去了几次,还买了一份商业保险。黄亚芳很感激她,端午给她粽子,春节送她对联,现在虽然离开保险公司了,但两人的友谊却保持了下来。她对李颜的事很上心,热心张罗给她介绍对象,语重心长地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年轻时一个人不要紧,老了还是得有个伴。”她的话是真诚的,只可惜,姻缘这种事情,不由人。
弟弟和妹妹在青城也有旧识,得到消息,陆续来了几个,一百多平米的房间挤满了人。每一个登门祭拜的亲友都会俯身烧一炷香,叩首鞠躬,脸上努力挤出肃穆悲伤的表情,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香火味,还有客人们此起彼伏的私语声。丧葬公司请的风水先生是个高大的壮汉,操一口异地方言,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招呼一声:“时辰到了。”手拎的电喇叭里顿时响起悲怆的哀乐。妹妹再次扑倒在棺前捶胸顿足,妞妞捂着嘴小声啜泣,弟弟、弟媳和侄子的眼睛也红红的,只有李颜哭不出来,她的眼泪似乎在母亲去世的那一日就流尽了。她像一只牵线木偶,麻木地站在人群中。这是母亲的葬礼,但是她知道,自己才是视线的中心,很多人都在暗中观察她。她是李家的异类,他们看着她,就像看一个传奇故事。她的舅妈,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妇,每逢亲友聚会,必然会痛心疾首地提起她,说她连个孩子也没有,连个男人也没有,简直白活了一世。生活在小城市的人见识有限,格局有限,丈夫和孩子就是女人一生的意义。在他们眼里,李颜比那些死了男人的寡妇、遭遇婚变的弃妇更让人同情。她就像一个反面教材,成为熟人圈里适婚年纪的姑娘们引以为戒的标本。一个女人一生的意义就只有丈夫和孩子吗?她不相信,她一个人也可以活得有滋有味,谁也没有资格评判她的人生。
最后的仪式在殡仪馆大厅举行,母亲躺在鲜花环绕的棺椁中,她的遗容看上去安详而沉静,所有送行的人围着她的遗体缓缓走了一圈。妹妹的哭声再次尖锐地响起来,这是葬礼的高潮,也是落幕。稍顷,母亲就被两个仵工推进了一扇小门,那扇棕黄色的木门就像生者与死者的分界线,它把生挡在了外面,把亡者带去另一个世界。李颜走到外面,朝着楼顶的方向观望,灰白色的烟囱缓缓冒出几缕青烟,那是母亲最后的魂魄吧。她喃喃道,再见,妈妈。不,另一个声音告诉她,永远不会再见了,这一世的悲伤与欢喜,都如青烟一般消弭在了茫茫天地之间。
丧宴设在提前定好的一家酒店,闹哄哄的气氛中,葬礼终于告一段落。然而,对他们姐弟来说,这只是上半场,他们还要接着应付下半场。
3
午后,按照计划,李颜和弟弟妹妹带着母亲的骨灰驱车前往三百公里外的故乡,那是一座大山环绕的村庄,名叫李家峪。小时候,她曾被父母送回老家,在这座村子里短暂地生活过一段时间。尽管如此,她依然不觉得这里是她的故乡。在她看来,它只是父亲的故乡,不是她的,它和她的关系,仅限于籍贯上的地名。她和很多在城市里长大的人一样,都是没有故乡的人。没有故乡的人,无法体会乡愁的滋味。提起故乡,她就会想到c,没错,c就是那个陪她一道去草原的男人。如果说a和b是她生命里的过客,那么c就是陪伴她走过一段旅程的人。毫不夸张地说,c曾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哪怕现在已经分手了,但那些细枝末节的回忆,也足够温暖她的余生。
c是一个有故乡的人。有一次,c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羊汤,忽然就流出了眼泪,说这是故乡的味道、童年的味道。她无法理解,又充满羡慕。在她看来,那碗漂着油花的羊肉汤难以下咽,配料是切成丁的豆腐和土豆,羊肉只有薄薄幾片。最要命的,它既不是咸的,也不是甜的;既不是酸的,也不是辣的。世上居然有这样的汤?不加盐、不加糖、不加酱油、不加醋,也不加味精、胡椒之类……纯粹用白水清炖,简直匪夷所思。然而,这样一碗汤竟让c流出思乡的眼泪,他说这是故乡冬日里御寒的佳肴。这是多么神奇,故乡就像隐藏在食物里面的密码,除了自己,谁也解不开。从那以后,只要听到或看到有关“故乡”的字眼,李颜都会条件反射般地想起c。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才爱上那个男人,这么多年,一直忘不了。
他们赶在天黑前,回到了李家峪,借住在父亲的一位叔伯兄弟家里。原想住到镇上的旅馆,堂叔在电话里说,自家院子大,房子也多,没必要住外面。人家既然这么说了,再住旅馆倒显得见外了。一见面,李颜就把提前准备的红包拿了出来,恭恭敬敬送到堂叔手中。虽是亲戚,到底隔了几层,她生怕缺了礼数,遭人嫌弃。
堂叔对他们采取火葬的方式表达了不满,说:“家里有坟有地,为什么要让你妈受那种罪呢?有奈之何,谁肯烧自己的父母?”李颜想起当年父亲去世后,遗体拉回村里,村口早就聚集了一群人,拦着不让进村,说死在外面的人回来,会坏了村里的风水。她那时才十几岁,亲眼看着母亲跪在地上哭泣哀求,最后给每家每户都散了钱才把父亲送进老宅。母亲后来说过很多次,每次提起都会咬牙切齿地说,自己死了一定火葬,绝不肯再受村里人的刁难。想到这儿,李颜说:“这是我妈的意思,而且我妈单位有规定,去世职工必须火葬的。”堂叔显然知道这些情况,略带轻蔑地说:“我懂,没有火葬证明,领不到丧葬费,听说还有其他奖励。可是你们就缺那个钱吗?咱村类似这种情况多的是,人家都是趁着老人还有一口气,赶紧送回来,悄悄土葬。你们这个样子,村里人背后肯定说闲话。”李颜这辈子最烦的就是“别人说闲话”,她的前半生已经被人说了太多闲话,早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她“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爱说什么说什么。”堂叔耳背,没听清楚,大声问:“你说什么?”弟弟急忙插嘴道:“我妈走得急,来不及送回来,我也没见到最后一面。”妹妹也说:“我们没有经验,考虑不周全,现在回来了,我妈下葬的事,还得请叔叔费心张罗。”堂叔点点头:“这个你们不用操心,我自有安排。”
村里规矩多,搭灵棚、摆供品、请吹打班,还有流水席。乡下也有专事丧葬服务的,把一些烟酒饮料、食用油、方便面之类的东西布置成好看的形状,装饰灵棚。东西越多,越好看,越排场。左不过就是花钱吧,这一项要多少,那一项要多少,李颜提防他们漫天要价,沙哑着嗓子讨价还价。母亲的骨灰重新装进棺材里,效仿土葬的方式,里面铺了褥子,盖了被子,塞得满满的。姐弟三个轮留守灵,灵前香烛不能灭,香火不能断,只能穿着衣服勉强睡几个小时。就这样折腾了两日,母亲终于入土,与早逝的父亲合葬在同一个墓窟。
葬礼结束后,撤下来的烟酒食物等供品价值四五千元,他们的车装不了多少,大部分留给了堂叔。李颜暗暗后悔,发牢骚说:“早知道,先前就不给他红包了。”妹妹也说:“感觉堂叔在我们身上赚了一笔。”弟弟冷冷地说:“亲戚嘛,就是互相算计的关系。”妹妹埋怨道:“以后再回来,千万别住他家了,钱没少花,还不方便。”李颜心想,以后恐怕也不会多回来了。父亲去世那么多年,离得远,不方便,几乎没有专门回来上过坟。每年清明前夜,母亲总是挑一个十字路口,拉着他们姐弟,冲着故乡的方向烧几张纸磕几个头。后来弟弟妹妹相继离开了家,只留下她和母亲守着这个传统。现在母亲也不在了,谁来做这件事呢?弟弟大概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说:“我们以后轮流回来上坟吧。”妹妹说:“何必分那么清呢,我觉得谁有时间谁就回来,你们说呢?”李颜回头扫了妹妹一眼,妹妹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他们俩都忙,都得上班,只有她是一个人,而且还退休了,时间应该多得用不完。妹妹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午睡时,李颜梦魇了。她挣扎着想醒过来,挥手把床头柜上的台灯掀翻在地,又用尽力气把怀里的抱枕扔出去。门外传来一阵喧嚷,弟弟和妹妹似乎在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她喊道:“闭嘴,你们在吵什么?”没有人搭理她。母亲微笑着从门外走进来,她惊讶地叫道:“妈,你怎么回来了?”母亲说:“我一直都在啊。”母亲没死?母亲又活了,她内心一阵狂喜,伸出手想抱住她,母亲却一闪身躲开了。她扑了空,悲伤地质问母亲:“你为什么躲我?你眼里只有弟弟和妹妹,从来就没有我。我知道你恨我,嫌我给你丢人。”母亲淡淡地说:“难道你就不恨我吗?你恨不得我早点死。”母亲说完转身就走,她哭着喊道:“没有,你胡说,你回来,不要丢下我。”她呜咽着,抽泣着,身体蜷曲成一团,头一栽,从枕头上出溜下来,终于醒了。
窗外,电闪雷鸣,和母亲走的那天一样。床头柜上的台灯完好无损,墨绿色的绣花抱枕依旧在怀里抱着,她浑身虚脱,骨头仿佛碎了,四肢瘫软。她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就像从黑暗中的坟墓中爬出来。弟弟和妹妹早就醒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她问:“你们刚才吵架了?”弟弟纳闷地说:“没有啊。”妹妹问:“你做梦了?”她说:“是的,我还梦到妈妈了。”妹妹急忙说:“我也梦到了,妈妈就站在门口,什么话也没说。”李颜心里一动,朝大门望去,门上挂着的红色中国结微微晃动,也许母亲刚才真的来过了。
李颜把母亲的首饰和存折都拿出来,一只有些年代的和田玉手镯,触手冰凉、一对氧化发黑的绞丝银镯、一副金耳环、一只金戒指、一条金项链,还有母亲的工资卡和三万元现金存折。弟弟拿起工资卡问:“卡里面有多少钱?”李颜说:“大概只有几千块吧,我知道她每个月都取的。”弟弟不相信似的:“咱妈只有这点钱?”李颜反问:“你以为妈妈会有多少钱?”弟弟不再说话了。李颜继续说,“这次葬礼花了不少钱,一部分用的礼金,一部分是我自己垫付的,剩下的就是这些东西了。”弟弟说:“我记得家里有一对乾隆年间的鼻烟壶。”哦,李颜把它忘了,急忙从柜子里找出来。那对鼻烟壶是父亲早年收藏的,上面绘着春宫图,见不得人,尤其不能让小孩子看。父亲遮遮掩掩,从没放在明处,但他们其实都偷偷看过,光身子的白胖女人和留着辫子的清朝男人用夸张的姿势行房事。小时候看不懂,等到明白的时候,父亲已经离开了。她主动对弟弟说:“你喜欢就拿走吧。”弟弟没有拒绝,垂着头“嗯”了一声。妹妹环视房间,问:“这套房子呢?”“房子?”李颜疑惑地看着她。这时候,弟弟也抬起头说:“是啊,咱家房子地段好,还是学区房,值不少钱呢。”李颜心里“咯噔”一声,像是茶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十几年前,母亲作主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老房子在顶层,母亲腿脚不方便,换了这套小高层电梯房。新房子是李颜用公积金贷款买的,房贷还了十年,已经还清了。当年老房子只卖了二十万,母亲只肯拿出一半首付,剩下的钱说是存起来养老,背地里断断续续贴补给了儿子。房子贷款是李颜还的,装修也是她用自己积蓄装的,母亲默认把房子给了她,没想到弟弟妹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她不悦地问:“你们是想分这套房子吗?”弟弟干咳一声说:“房子肯定还是你住。”妹妹说:“是啊,房子虽然是妈妈留下的,但我们都不在青城,不给你住给谁住?”李颜不客气地说:“那就好,反正房贷是我还的,房子本来就是我的。”妹妹针锋相对:“你的工资还了房贷,平时家里生活开销用的都是妈妈的退休金,这么算下来,也等于是妈妈还了房贷。”弟弟附和道:“是啊,房子说到底还是咱妈的。”他们的意思不言而喻,既然是母亲的房子,姐弟三个理应平分。弟弟和妹妹大概早就商量好的,想让李颜把这套房子的三分之二折成现金分给他们俩,他们算准了她手里一定有这么多钱。弟弟手头紧,侄子面临结婚成家。妞妞大学专业学的日语,妹妹有心送女儿到日本留学。他们确实需要钱,他们都觉得李颜不缺钱,并且也不需要钱,母亲一定在他们跟前数落过李颜的诸多不是,包括对她买那辆新车的不满。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笑了,母亲死后,她第一次笑出了声。原来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是真的,父母在,兄弟姐妹是一家,父母亡,兄弟姐妹是亲戚。“亲戚”这两个字外面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外壳,有虚假的客套,还有掂量和算计,剥去这些东西才能看见里面稀薄的真心,水晶一样珍贵,也像水晶一样易碎。弟弟在谈到老家的堂叔时说,亲戚就是互相算计的关系,这话说得真准,就像一语成谶。
李颜经常在法制节目里看到兄弟姐妹对簿公堂的闹剧,大多因为遗产,她对此充满鄙夷,觉得这些人既可笑又可悲。现在才发觉,可笑可悲的是自己。帝王之家争夺皇位,争得血雨腥风。穷家小户争夺薄田茅屋,也可以争得面红耳赤。其实没有区别。李颜的笑激起了弟弟和妹妹的不满,弟弟率先发问:“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颜说:“没什么意思,如果你们执意分这套房子的话,就去法院起诉吧,法院怎么判,我就怎么分。”妹妹愤怒地站起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妈妈尸骨未寒,你就要和我们打官司?这种事情你怎么做得出来?”李颜说:“你不用说得那么难听,到底是谁要打官司?我还了十年房贷的房子,你们现在告訴我说,房子不是我的,我当然不同意了,那就看看法院怎么说?不妨告诉你们,房产证写的是我的名字,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
弟弟妹妹面露惊讶,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弟弟不甘心地说:“怎么会这样?”妹妹紧接着说:“明明是妈妈的房子,怎么会用你的名字?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跟我们商量?”
李颜淡淡地说:“有什么好商量的,难道买房子缺钱和你们要,你们会给吗?用我的名字买房就是妈妈的意思,因为要用我的公积金还贷款,她说这样方便,不然还要多办手续。”弟弟说:“看来你早就打算把房子据为己有了吧。”李颜不客气地回怼:“是啊,不然我怎么会那么用心呢,买房子合同是我签的,户型是我挑的,装修风格是我定的,装修的时候也是我一个人灰头土脸盯着施工队完成的,你们现在坐的沙发,用的茶几,都是我一个人买回来的。如果这房子不是我的,难道是你们的吗?”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李颜暗自庆幸,弟媳妇和妹夫早就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要不然,当着妞妞的面,她可能说不出这番话。至少在晚辈面前,她不想撕破脸,太难堪了,也太丑陋了。但是,没用的,妹妹一定会把她的表现添油加醋讲给女儿听,妞妞以后对她这个姨妈,恐怕会更加冷淡了。她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姐,我们都知道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妈妈不在了,你没有成家,身边没有子女,我们就是你最亲的人。妈妈留下的东西,多半都是你的,我们不会和你争。”妹妹话锋一转,似乎要采取绥靖政策。弟弟看了妹妹一眼,叹了口气:“我是不会去法院的,你们丢得起这个脸,我可丢不起。”李颜不为所动,把桌上的首饰和存折往前一推:“这些东西都给你们,包括那对鼻烟壶。妈妈办后事花的钱,我也不计较了,你们也知道,礼金一多半都是我单位同事给的。”她环视一眼房间,“另外,这座房子里,只要是妈妈的东西,你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弟弟和妹妹都不说话,他们像泄了气的皮球,垂着肩,驼着背,耷拉着脑袋。他们这时候才意识到,李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凡事都让着他们的大姐了。
弟弟忽然感叹道:“别人家的房子都是留给儿子的,咱家倒好,这么大的房子,竟然没我的份。”李颜说:“你不必感到委屈,当初你结婚买房子的时候,妈妈给过你多少钱,你心里清楚。这些年,妈妈背地里,贴过你多少,我也知道。这么多年,咱妈过得抠抠索索,出去买菜只拣便宜的买,我不买鱼买肉,她就不舍得吃鱼吃肉,就连她身上穿的衣服也大都是我买的……”妹妹打断她的话:“你买的?难道我没买吗?”李颜看着妹妹:“是啊,要说妈妈身上穿的戴的,你也买得不少。所以,妈妈花销那么少,存款怎么可能只有三万块钱?你买车的时候,妈妈给了你多少?你买房的时候,妈妈给了你多少?妞妞上大学的时候,妈妈又给了多少?”弟弟仿佛第一次听说母亲私下里给妹妹钱的事,瞪大了眼睛:“还有这事?怪不得妈妈的钱那么少。”妹妹恼羞成怒,反驳道:“你不要血口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李颜冷笑:“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是你们,不是我。”她转向弟弟:“你借我的钱什么时候还?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你以为你不提我就忘了这事吗?”弟弟尴尬地低下了头,妹妹也识相地闭上了嘴。
晚餐吃的方便面,李颜没心情做饭,打了三个荷包蛋,冰箱里还有几根黄瓜,拌了个凉菜,三个人凑合吃了一顿。第二天一早,弟弟和妹妹就收拾行李走了,临走时,给母亲的遗像上了香,磕了头,悲悲切切哭了一场。他们带走了母亲留下的首饰和存折,关于这套房子,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了。
4
这几天,李颜睡得昏天黑地,傍晚醒来,看到窗外落霞满天,整间屋子也像是涂抹了一层温暖的橘色。她推开窗户,嗅了嗅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人间烟火的气息,不知谁家在煎鱼,还有爆炒辣椒的香味。母亲如果还活着,现在一定在厨房准备晚餐了,也许会煮一锅绿豆汤,拌两个凉菜,烙几张葱花油饼。李颜的鼻子酸了,母女俩对桌而食的情景再也不会出现了。
李颜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图片,是故乡山梁上一棵孤零零的松树,背景是阴翳的天空。在这张图片下,她写了一句话:“亲爱的母亲,一路走好。”相熟的朋友和同事纷纷送上安慰和祝福,弟弟和妹妹也相继在评论里留下了一个痛哭和拥抱的表情,仿佛离别时撕破脸的那一幕不曾发生过。
许久不联系的c冒了出来,给她发来了消息,只有短短一句话:节哀顺变,照顾好自己。李颜回了两个字:谢谢。她想再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以为他一定会再说点什么,满怀期待地看着手机屏。可是,没了,说完这句他就消失了。她不甘心地点开他的头像,他的朋友圈状态停留在去年冬天,几张白雪皑皑的风景图,上面还孤独地留着她点过的赞。她返回对话框,隔一会儿看一眼手机,终于死了心,失望之余,索性删掉了这组对话。这下好了,安静了,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干脆关了手机。晚上临睡前,重新打开手机,还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她忽然疑惑了,c真的出现过吗?也许没有,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她和c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恋人,但是却相处了许多年,比有些夫妻的婚姻还要长。是的,c是婚外出轨的有妇之夫,她是不光彩的第三者。母亲知道她和c的关系,没有明确反对,采取了放任的态度,内心或许期待她有本事从另一个女人手里抢过这个男人。类似成功的案例很多,虽然不光彩,总好过一辈子不嫁人,这恐怕就是母亲的真实想法,嫉恶如仇的母亲为她降低了自己的道德标准。
那年,李颜三十八岁。人生最好的年华过去了,仿佛仲秋的树叶,初看仍是绿盈盈的,仔细看已经有了模糊的裂纹,水分在日光的炙烤下,一点一点流失,开始走向薄而脆的末路。她渐渐接受了孤独终老的现实,母亲依旧不死心,厚着脸皮,托亲靠友為她寻觅合适人选。母亲忧心忡忡地说:“不能再拖了,过几年,你就生不出孩子了。”她恶作剧地说:“现在也不能生了。”母亲紧张地看着她:“难道已经停经了?”她扑哧一笑:“那倒没有。”母亲松了口气,连声说:“阿弥陀佛,你就吓唬我吧。”母亲那时还天真地抱着幻想,以为她最终也能像一个普通女人结婚生子。
那是个周末,时逢春天,窗外刮着大风。介绍人打电话让她去见一个男人,离异,有个读高中的儿子。母亲满怀希望地看着她,她心里一阵酸楚,对方这样的条件,母亲也当宝一样捏在手里。母亲催她出门,并且不无遗憾地说:“如果是个女儿就好了,可是这种事情不由人,主要还是看人对不对心思。”她态度淡然,没抱多大希望。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就像一次又一次涨潮的海水,早已浇灭了她的热情。
见面地点在一家饭店,二楼一个小包间,一张咖啡色的四人餐桌,桌上放着一壶菊花茶。媒人是个拐了几道弯的女亲戚,站在门口,热络地招呼李颜入座,桌边两位男士同时站起身欢迎她。是哪个呢?她迅速扫了一眼,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穿着一件米色夹克,体型并不像一般中年人因发福而膨胀成油腻的一团,而是恰到好处的魁梧。最值得称道的,他有一头浓密的头发。李颜对男人的头发有一种病态的关注,只一眼,她就知道,肯定不是这个,她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旁边那个略矮一些,幸好也有头发,只是软耷耷地贴在头顶,像是几日未洗过,身上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西服,像涂了黄豆酱的面包片,透出一种不伦不类的滑稽。她猜就是这个,果然,女亲戚把她拉到西装男身边坐下。她脸上带着笑,心里丝毫不觉得失望,这是早就料到的结果。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c,另一个男人就是c。
席间,女亲戚问起西装男和c的关系,西装男说他们是邻居,自己刚做了一个手术,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让c开车送他来。女亲戚问:“什么手术?”西装男还未开口,c就用胳膊肘轻轻触碰了西装男一下,大概是想提醒他说话注意分寸。西装男却未领会到c的意思,毫不避讳地说:“痔疮。”女亲戚也没觉得不妥,叮嘱道:“做了这个手术千万不能吃辣椒。”李颜顿了一下,筷子搛到嘴边的一块肉片重新放回了小碟子。她飞快地瞥了一眼c,发现他也在看她,用一种怜悯的目光。
在介绍人的撮合下,李颜和西装男相处了一段时间,这也是母亲乐见的结果。西装男有一次提起了c,说c的妻子是残疾人,患有小儿麻痹,走路一瘸一拐。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他还经常提起自己的前妻,说她很漂亮,就是皮肤不够白,是个黑美人。他夸耀地说:“她年轻时有个绰号,黑牡丹。”他对李颜的皮肤很满意,说女人就要白,一白遮三丑。这话什么意思?暗示李颜丑吗?她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在饭桌上的表现,这人似乎缺乏和异性聊天的智慧。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c,想起了他看着自己时,充满怜悯的目光。她一下子洞悟了真相,西装男并不是缺乏和女人聊天的智慧,也不仅仅是缺乏涵养,而是因为他对李颜不怎么上心。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把她当回事,他看不起她。明白了这一点,她并不觉得愤怒,而是伤心。她也看不起他,第一眼就看不上,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男人轻视、蔑视,内心的悲伤远远超出了愤怒。
西装男请李颜去他家里,他亲切地说:“我们家什么样?你总得去看看嘛,以后也是你的家。”李颜按时去了,他儿子住校,周末才回来。两室一厅的普通住宅,卧室吊着一盏水晶灯。“这盏灯是我前妻买的,好看吧?这么多年了,还像新的一样。”他又一次提起了前妻。离婚可能并不像他标榜的那样——发现前妻和别的男人有染,愤而离婚。他标榜自己:“我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真相肯定不是他说的那样,最大的可能是,前妻为了别的男人,抛弃了他和儿子。想到这儿,她心里升起隐秘的快感,不过是被人抛弃的二手货,在我面前,有什么可得意的?饭后,西装男把李颜拉到了卧室,起初,李颜很配合。当她仰面看着那盏水晶吊灯时,忽然有一张女人的脸俯视着她,嘴角还带着讥笑。她打了个寒颤,推开了在她身上动手动脚的西装男。“你怎么了?”他满脸不高兴。她坐了起来,整理被他弄乱的衣服。她说:“这样不好,以后再说吧。”他皱眉:“你什么意思?”她冷静地说:“没什么意思。”
从西装男家出来,她碰到了c,c刚从一辆黑色轿车里钻出来,锁车后朝着她走过来。c认出了她,笑了笑:“你好。”她点点头:“你好。”他们几乎同时停下脚步,又同时迈开腿向前。c从她身边走过去,进了另一个单元。她走到黑色轿车的位置时,发现车门旁边掉着一只白色的小纸袋,弯腰捡起来,里面装着相片,一个女人的证件照,大概刚洗出来,两版八张。女人卷发,细长的眉毛,眼睛弯弯的。她想,这就是那个患有小儿麻痹的残疾女人吧,幸好五官还算端正。一个四肢健全,且相貌尚好的男人为何会娶一个残疾人呢?小儿麻痹是天生的,又不是后天的。
车子的挡风玻璃处放着停车牌,她拿出手机照着上面的号码拨过去,很快接通了,c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好。”她停顿了一下,斟酌着怎么开口。他的声音再次传过来:“你好,哪位?”她说:“我是李颜,刚刚见过,你落了东西,是相片。”他立刻明白了,连声说:“谢谢,等我一会儿,我这就下楼去取。”
她站在原地等他,感觉这一幕像在哪里见过,也许是电影,也许是小说,充满戏剧性。看着c小跑着向她走过来,她的心微微荡漾。她把小纸袋递还给他,他连声道谢,说:“这是我妻子的相片,刚去照相馆洗的,给她办一个证。”她点点头,表示明白。c迟疑地说:“去家里坐坐,喝杯茶?”说完,他搓了搓手,又补充:“我妻子也在呢。”她知道这是客气话,她若不知趣地去了,他会难堪的。他一定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残疾人,尤其在她面前,虽然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她摇摇头:“不用。”他“哦”了一声,如释重负的表情让她生出一丝恻隐。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你,是去他家了吧?”李颜脸上有些不自然,她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明明什么也没做,在他眼里,恐怕已成事实。她的心情一下子坏了,她无意解释,也犯不着解释,胡乱应承了一句,低头转身就走了。
李颜的预感是对的,没多久,西装男的前妻回来了。用介绍人的话说,那女人想念儿子,两个人为了孩子又过到一块儿了。介绍人委婉地转达了西装男的歉意,都是为了孩子。这样挺好的,她庆幸自己没有为了摆脱单身处境,草草陷入更加狼狈的境地。
没多久,她便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寥寥几个字:他配不上你。她一眼就认出这是c的手机号,虽然只拨过一次。他们就是从这条短信开始的,从一天几条,到一天几十条,从童年趣事到成长经历,从晚餐内容到同事之间的笑话,彼此成了对方的树洞,共同抵抗庸常生活的沉闷。她了解到他贫寒的少年时光,父亲在煤矿工作,母亲带着他和妹妹生活在农村老家。十几岁的时候,父亲盖了一间自建房,把他们接到了矿上。好景不长,父亲在一场突发的矿难中去世,他们一家依靠微薄的抚恤金生活,直到他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为了帮妹妹安排工作,也为了母亲余生少受些苦,他娶了一个权贵人家的女儿。他说他不后悔,母亲从阴暗的自建房搬到了宽敞的公寓楼,待业多年的妹妹有了铁饭碗,这是凭借他自己的努力需要很多年也无法达成的心愿。他从没有后悔过,他说妻子是个善良贤惠的女人,除了腿有残疾,几乎挑不出其他毛病。他认为这个世上没有完美的婚姻,也没有完美的爱情,无论选择谁,都会有遗憾。
她那时就知道,他不会为了自己离婚的,想都别想。虽然他们有着相近的审美,相同的价值观,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他经常对她说,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这话让她难过,也让她清醒。因此,她不拒绝任何热心人为她牵线搭桥,偶尔还会把相亲的过程夸张地讲述给他听。他脸上笑着,眼底却浮起一层悲伤,像冬日里积冰的水潭,阳光照上去,也是冷冷的。她笃定他是爱她的,就像她爱他一样。她在这份畸形的,不被世俗接纳的爱情之中,逐渐沦陷。
母亲发现了她的异常,每天把手机揣在怀里,吃饭的时候也不忘看几眼。经常照镜子,洗漱台上的化妆品多了几瓶新开封的,换季时一连买了几件衣服,这是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有的样子。母亲不动声色地说:“有空请他来家里坐坐。”她否定,继而沉默,叹了口气,眼里涌出泪来。母亲一点都没有惊讶,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们的关系是隐藏在黑暗中的蝙蝠,见不得阳光。“没关系,我只是想见见他。能来最好,实在来不了呢,也不勉强。”她把母亲的原话一字一句告诉了c,没想到c真上门了。
那天,c穿着一件竖条纹的t恤衫,米白色的长裤,那张年轻时极为平淡的脸由于岁月的眷顾显出成熟的韵味。他面露得体的微笑,与大多有了年纪的男人不同的是,他从不指点江山,这份有意为之的沉默也容易引起女性的好感。母亲看到他的第一眼,愣了一下,满脸的失落。李颜明白,那是为她求而不得的惋惜。
母亲特意蒸了小笼包,她最拿手的,吃过的人都说好。另外拌了几个精致的小菜,煮了一锅金黄的小米粥。那餐饭吃得漫长而尴尬,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充满克制的咀嚼的声音。饭后,c起身告辞,母亲没有挽留,李颜送他出门。母亲阻止道:“你们这个样子,让邻居看见合适吗?”母亲的话提醒了他们,李颜停住脚步。c说:“对不起。”母亲摇摇头:“没关系。”
母亲拐着弯向她打听c有没有离婚的打算,得知c的妻子是残疾人后,苦笑着说:“真離了,你可要背上几十年骂名了。”她不忍心告诉母亲,这样的骂名,就算她想背,也背不上。
那年夏天,李颜想去草原旅行,c特意请了年假陪她一起去。路上碰到的陌生人都以为他们是夫妻,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个新鲜的称谓。对普通女人来说,妻子的身份似乎与生俱来,对她而言,却是半生无法企及的奢望。他们开的是普通轿车,进草原后,租了一辆越野车。租给他们车的就是图雅,图雅摇着头说:“你们的车不行的,开这种车不能进草原。”他们不仅租了她的车,还住在她家,一个宽阔的院子,几间宽敞的客房。一般游客只住一夜就走了,他们一连待了四五天,她和图雅建立了短暂的友谊。晚上,她和c在院子里乘凉,一边吃葡萄,一边看星星,草原的夜空异常明澈,繁星满天,仿佛触手可及。她抱怨葡萄皮太厚,c就一颗一颗替她剥掉葡萄的皮。图雅在旁边浣洗衣物,羡慕地说:“你们感情真好。”她笑着说:“好什么呢,平时在家里,经常吵架。”图雅问:“你们有孩子吗?”她答:“有,是个女儿。”图雅又问:“怎么不带着孩子一起出来玩呢?”她说:“明年就要中考了,功课比较重。”她照着妞妞的样子为自己虚构了一个读中学的女儿。事后,c却说:“那女人看出来了。”她不解:“哪里看出来了?”c说:“如果她确定我们是夫妻的话,她就不会问有没有孩子了。她会问,孩子多大了。”李颜觉得c太敏感了,在她看来,这两句话都差不多。事实证明,c的判断是正确的,有一次c在外面接电话,李颜从屋里走出来,正要喊他,图雅忽然低声提醒她:“他好像在接家里的电话。”李颜顿时愣住了,浑身不自在,原来戏演砸了,人家早就识破了她的谎言。她当下就想退房走人,c安慰她:“人家见的游客多了,才不会把我们放在心上呢。”再见到图雅,李颜讪讪的,图雅一定看出了她的窘态,主动教她骑马。骑马是按小时收费的,图雅带她骑了一个下午,却一分钱也没要。
临别时,图雅送给他们一瓶家酿的马奶酒,还有一包炒米。李颜承诺以后一定会再来,还住在她家。当时说的时候是真诚的,她一直想要再去一次草原。她和c还说好去敦煌,去喀什,去长白山,都未成行。草原之行是他们结伴旅游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日光之下并无新鲜事,她和c的结局也一样。c的妻子发现了他们的关系,那女人的弟弟凶悍而粗暴,拦在李颜下班的路上,对她拳打脚踢。她的眼睛被打得出了血,为此住了半个月医院。母亲气不过,非要报警。她阻止了,担心事情闹大了影响c的名誉。她自己倒无所谓,但是c不同,在单位,他是受人尊敬的工程师,在家里,他是受孩子爱戴的父亲。她不想毁了他的生活,更不想连累他。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李颜的手机里一直保存着图雅的电话,虽然从没有拨打过。那串数字就像一个证据,她担心时间太久会忘记。
5
母亲去世后,李颜一直没去上班,单位似乎默认了她提前退休,任何事都不再通知她。时间就像蓄满的一缸水,连续下了几场雨之后,多得溢了出来。她第一次有度日如年的感觉,看着太阳升起来,又看着它落下去,房间安静地能够听到钟表走针的滴答声。她经常无意识地喊一声“妈”,仿佛母亲还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忙碌。母亲总是闲不住,床铺整理得没有一丝皱痕,地板干净得能照出人影。然而,现在,整个屋子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那些看不见的细小尘埃遍布在房间的角角落落。李颜感觉自己也被这尘埃笼罩了,从头到脚都是灰扑扑的。
手机响了,黄亚芳打来了电话,说自己蒸了一锅枣糕,请她尝尝,顺便来看看她。李颜眼前浮现出手机上看过的照片,白衬衣,深灰色领带,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似乎在向她微笑。黄亚芳为她做的媒,过了这么多天,大概有结果了,她的心竟然止不住微微荡漾。她说:“我最喜欢你做的枣糕了,特别甜。”黄亚芳得意地说:“那当然,我用的都是上好的枣。”黄亚芳身上有着旧式女人的美德,每次做了不常吃的食物,有时是一块枣糕,有时是一罐蜜豆,都会殷勤地送给李颜品尝。她很珍惜与黄亚芳的友谊,这种俗世的温暖,就像冷而硬的城市里唯一柔和的色调。
为了迎接黄亚芳,李颜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房间,整个人也清爽了。她在母亲的遗像前点了一支茉莉香,烟雾缭绕中,茉莉的香气缓缓散出来。黄亚芳刚进门就嗅着鼻子说:“真香,像茉莉花茶的味道。”
李颜把黄亚芳带来的枣糕切了一块,放在碟子里,摆在母亲遗像前。遗像旁,立着一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枝白菊花。这还是殡仪馆举行丧礼时,从亲戚送的鲜花篮里摘下的一朵。菊花的生命力果然顽强,离开了土壤,仅凭一点水分,还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绽放如初。黄亚芳以为是假花,摸了一下,始觉是真的,说:“这花真好看,就像假的一样。”李颜心里一动,赞美一朵假花往往会用“栩栩如生”形容,而赞美一朵真花,竟然要说,和假的一样。到底什么才是美呢?真的还是假的?就像谎言和真相,如果真相太残忍,倒不如谎言更安全。
黄亚芳东瞅瞅西看看,就是不提上次说过的事。李颜忍不住问:“你找我没别的事?”黄亚芳这才说:“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姓郝的男人,叫什么来着……”李颜说:“郝秋生。”黄亚芳说:“对,对,对,郝秋生,你记性比我好。”李颜问:“怎么了?”黄亚芳连声道歉:“都怪我,说早了,人家有喜欢的人。我猜,这男人大概是个花花肠子,说不定老婆没死之前就有相好的了。”李颜淡淡地说:“没关系。”黄亚芳反倒替她可惜:“好不容易碰到个不错的人选,偏又是这样!”李颜说:“哪里不错了?你不是说他花花肠子嘛。”黄亚芳说:“男人哪有不花花肠子的,就连我老公,背着我也搞些小动作,哼,我假装不知道罢了。”李颜来了兴趣:“你老公跟什么人搞小动作了?”黄亚芳说:“网友。”李颜失声笑道:“哪儿认识的网友?”黄亚芳说:“他经常看那女人的直播,那女人还给他寄了一个电动打火机,上面印着她的头像,搔首弄姿的。”李颜不以为意:“说不定是直播卖货呢。”黄亚芳刻薄地说:“拉倒吧,就是骗打赏的钱,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懒得管。”李颜说:“你放心,他也不是傻子,图个乐子而已,花不了几个钱。”黄亚芳点点头:“那倒是,我老公抠得要命,舍不得花大钱。”李颜说:“这么想就对了,夫妻嘛,起码的信任还是要有的。”黄亚芳说:“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人,脾气好,心眼好,要工作有工作,要体面有体面,怎么就遇不到个称心如意的人呢?”李颜笑道:“我真有那么好?”黄亚芳:“当然,好男人眼都瞎了。”
两个人一起做午饭,煮了一个蛋花汤,炒了两个热菜,用平底锅煎了几块黄亚芳带来的枣糕。冷清许久的厨房在抽油烟机的轰响声中,重新热烈起来。李颜在灶台前使劲嗅了嗅鼻子,她闻到了油盐酱醋的味道,闻到了人间烟火的味道。她的眼睛忍不住潮湿了,果然还是这些东西能够抚慰人心。
转眼,到了母亲去世七七的日子,传说亡魂要在人间滞留七七四十九天,过了这一天,就进入阴间轮回道,喝下孟婆汤,与前世彻底了断。民间有做七的习俗,弟弟妹妹工作都忙,没有回乡的意思。李颜计划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去,不想,着了风寒,全身乏力,只得全权委托给老家的堂叔。堂叔很卖力,打来电话,表功似的,说买了贡品,去坟里烧香祭拜了一番,还特意拍了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他们姐弟。李颜在家里也举行了一个简单仪式,摆了各式水果糕点,烧了纸钱。那朵白菊花終于凋谢了,她去花店新买了一枝,细密的花瓣仿佛洁白的丝绸,安静地陪伴在母亲的遗像前。
病好后,黄亚芳邀李颜一起去附近的公园跳广场舞。李颜也想出去走走,便应允了,她特意穿了一身适合跳舞的短袖运动衣。夜色中,跳舞的人非常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流行音乐极具感染力,即使是不会跳舞的人,听了也忍不住跟着节奏摇摆。她跳得不好,站在队伍最后面,跟着前面的人做动作。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九
六月初夏,却到了离别的时刻。回想三年前,我带着满身的稚气来到学校。悠悠岁月,带走一切,竟将我推向了未知。
树荫下,阳光留下了参差斑驳的影子,洒落了一地的回忆。我们即将离别,这里所有的一切将变得陌生,我们也将可能再也不见。谁敢保证,终不想念。
初一:有缘千里来相会。
我依稀的记得那时候我刚走进教室,一张张稚嫩的面容。我们在走廊上争争嚷嚷,满教室跑,我们似乎很幼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份笑容。
初二:欲上青楼揽明月。
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刻苦铭心的是事情,但就是那些小小的场景让我无法割舍。“加油加油”操场上洋溢着每个人的热情。运动员在竭斯底里的跑着。而我们这些拉拉队员则是撕破喉咙大声呼喊。每一句加油就像一个曲调,验证了我们班的团结。每一次考试,不管结果如何。都能笑脸相迎。成功的人面带微笑一路欢呼回家,失败者则是告诉自己:失败乃成功之母,把握好下一次,全力以赴。
初三:相见时难别亦难。
老师总跟我们说,我们坚持到这一步,都是勇士,我们没有中途退场。我们努力奔跑。就像陈翔说过的一句话:比起地球的运转,我的速度不算什么。但我会全力以赴,不输给这个世界。心中怀着梦想,在中考即将到来的这些天,我们满怀激动。我回忆着三年来,以前一直觉得无所谓,毕业了没什么。读书最好。而现在却喜欢认真的去观察这一切,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的舍不得。
我们的年华曾一起走过,我们的故事有始无终。回头看一看,泪水早已流出眼眶。我只想好好记录这三年。
这个六月,我们一起说再见。
注定有分别。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十
花开花落,谢尽春风。
当春天结束了以后;当树上的知了开始鸣叫的时候;当太阳早早升起而晚晚落下的时候,夏天,又来了。
再后来的一天,我独自在长江边注视着滚滚江水,脑海中浮现起xxx的词:“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看着有些浑浊却奔流不止的江水,内心一直郁积着的一些悲伤,似乎也被江水带走了。
我们就像水流一样,起初只是浅浅的一湾,然后慢慢向前走,一路上见到无数风景,认识很多人,再经历种种困难、挫折,逐渐变成河、湖,甚至江。经历过的,就这么过了,可我们却不能停止奔流。人生中是要向前看的,我们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曾经的美好风景中。人要追求进步,向上攀登,向前奔涌……等到有一天,我们终于汇流进大海,将会见到另一种广阔的气势、高深的美丽,感受巨大的成功和更高层次的喜悦。
我们路过了这个夏天,是为了向下个夏天前进;我们走过了这个夏天,是为了向下个夏天冲刺。
悲伤,总是会有的。那么,何不让我们微笑着道别,悄悄的离开,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们把美好的回忆,都装在这个夏天,而那些我们永远也不会停止追求的目标,将在未来的某个夏天等着我们。
狄更斯曾写下这样的话:“这是最好的时候,这是最坏的时候。”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将它这样改写:“这是最好的夏天,这也是最坏的夏天;我们告别曾经的朋友,我们也结识新的朋友;我们怀念着以前的回忆,我们也憧憬着未来的美丽。这个夏天,是结束,也是开始。”
这个夏天,是新的起点。虽然我们现在只是一群平凡的人,但只要从这个夏天开始努力,我们一定可以创造出不平凡!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十一
阳光,火辣辣地照着我的脸颊,我忍着烦燥的一步又一步走回家中。
我忍不了这次考试的冲击。
语文,明明是我最拿手的一科,这次却考得如此之差,才87。5。
面对老师的犀利目光和同学急切的问候,我烦燥至极。
考试那天,也是炎炎夏日。我镇定自苦地拿起笔,审了下题,太简单了。我没想太多,直接做了起来。我很快就做完了考卷。向四周瞟了瞟,嗯?没人做完。于是我把课外书摊在腿上,悠闲的看了起来。“收卷!”老师淡淡的说了一声。我看也没看直接交给组长了。
后来,我好好改正了这些小错。
第二次考试,我耐着脾气看了三遍题,才敢下手。我认真的面对一道又一道题,挥动着手中的水笔。哈!终于写好了。刚想放松的我又拿起笔来,一题一题的检查着。“收卷!”老师发出相同的口令。我淡定的把试卷交到组长手上,如释负重的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却放不下那张试卷。
99!我考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分数!
看着鲜红的99,我的眼睛因为兴奋和激动而湿润了。
一个人,一定不能害怕失败,要吸取失败的教训,才能成就一个美好的成巧。没错!这个夏天,属于我!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十二
和往常一样很平常。
一、热。
很热。知了在树上放声歌唱;太阳火辣辣地烧着大地热得狗吐舌头。榕树枝上的嫩叶也由黄变成翠绿一片欣欣向荣。在绿树阴上在楼房里为了避免日晒人们吹着空调吃着冰棒躺在凉席上十分惬意。而在绿树阴下在游泳池里人们在水中自由戏水有年青人有小孩也有老人。游泳也为炎炎夏日增添了不少凉意。
二、蚊子。
蚊子很多。它们成群结队地在阴暗处飞来飞去。有一次我走到一处树木繁多的地方出来后发现被叮了十几个包!个个红肿无比痒痒难忍!真是讨厌!晚上睡觉也是蚊子“吟嗡吟嗡”地在我的蚊帐里开启了“巡回演唱会”气得我一巴掌打死了它们的`指挥。
三、雨。
热、蚊子多、下雨组成了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夏天。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十三
终于,放暑假了!
拿到成绩的那天,不由得哼着轻快的歌一路一蹦一蹦的跳着、跑着,因为这次进步了,仿佛闻到的工业铁器也充满着清新的海的气息,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早晨,着实睡了个懒觉,醒来就已经是九点多了,耳畔响起了麻雀站在电线杆上“咕咕”地清脆鸣叫声,充斥着农家乐的淳朴气息。顶着个脑袋瓜细想“今天该干些什么呢”。下了楼发现桌上放了一碗满满的面,还留了张纸条“宝贝,面凉了就热下。妈妈“看了后,一股暖意涌上心头,通向全身。,有你真好!
中午,一个人四处闲逛,住在后面的阿婆拉我一起吃午饭。可我刚刚才吃好面,吃不下,但也不忍拒绝,只好点头答应。阿婆开心极了,拿了两个粽子,又拿了一盘饺子给我吃。我拿起筷子夹起一只饺子,咬下去,有汁,肉又多。我竖起大拇指,对阿婆甜甜地笑着说:“阿婆,真好吃哎!”阿婆拍拍胸脯自信地说:“我做的.!”,有你真好!
傍晚,上起了网,与着好友聊天,畅所欲言。有时候我们会列个音乐排行榜;有时候我们会一起玩qq游戏,在一桌火拼qq堂;有时候我们会谈天说地,又或者互相吹个牛。总之,就是过的很快乐很快乐,快乐到晚上做美梦呢!,有你真好!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十四
让我郁闷的齐达内哦,竟然还让我深深地敬佩。
也许有人回说,那高考又管你什么事了?确实如此。我家大的已过了高考好多年,而小的还不知将来有没有资格参加高考呢。
提起高考和那高考作文,全是我自寻烦恼啊!
于是,我兴冲冲地找来了湖南的高考作文题。今年湖南的高考作文是以《意气》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议论文。同时,给出了一段提示:“意气,在汉语词典中有三种解释。一是志向、趣味和性情,如意气风发;二是意志和气概,如意气相投;三是偏激、任性的情绪,如意气用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是什么鬼题目啊?要怎么立论怎么布局谋篇怎么说明问题啊?是写三种意思中的一种还是三种都要写啊?这些个问题直到现在我也没琢磨个所以然来。
湖南的高考作文不对我的胃口,那么,其他省的呢?我又去找了一下。
事实上对于这样的题目,很多考生考的很好。也许,该郁闷的不是高考作文题,而是我自己。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有用?
这个让人郁闷的夏天哦,真希望它能快点过去!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十五
看到这个题目,你一定很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莫急莫急,请听我慢慢解释。
蚊子军团。
一到夏天我就惨了,我这浑身的肉上就起满了疙瘩,面对这场面,我当然有办法对付。不过今年的蚊子好像特别聪明,因为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地上积蓄着少些水,这时候蚊子经常出没,出去玩的时候我明明跑着步,按说,运动着应该不会被蚊子叮的,可是我的腿部却多了几个小红点,过了一会儿就成了一个个小疙瘩。如果我坐着不动,蚊子反而不咬我了,真是奇怪,不过被蚊子咬的感觉真不好受,玩都玩不痛快,时不时停下来挠挠,喷上点花露水只能持续一小会儿,也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倒是熏得我不自在。哎,今年的蚊子不仅聪明,还很多呢,简直就像一个蚊子军团,这个墙壁上趴着一个,那个墙壁上粘着一个,刚靠近它们就机灵的飞走了。害得我腿上一个疙瘩还没消下去,另一个就上来了,真讨厌!
太阳的暴晒。
提起干旱,的太阳可是非常得恶毒,每天阳光明媚的是很好,但是太阳好像不只满足于阳光明媚,偏偏增加了热度,让人们出来散散步都很麻烦:讲究的女人就会买一把漂亮的太阳伞,天天顶在头顶上;不讲究的男人就把衣服一掀,露出了大肚皮;就连顽皮的小孩儿也被妈妈穿上了防晒服,戴了顶帽子。因为这太阳的暴晒,大部分人都躲在家里吹着风扇,要出来也只能忍耐一小会儿,妈妈整天嫌我不穿防晒服,胳膊都晒黑了,这不,又买来了防晒霜,我想,即使有这些东西,也躲不过今年夏天的太阳。
雷阵雨的降临。
因为干旱,好几天都没有下场雨,要不是农民们还有一桶一桶的凉水凑合着浇地,土地早就已经干裂。不过前几天,突然降下一场雷阵雨,那时我正在楼下玩耍,天空中突然滴下几个雨点子,然后越来越频繁,我知道要下雨了,很是高兴。刚跑上楼,天空一闪,几秒钟后,隆得一声,把我吓了一跳,刚定下神来,“哗”,一场及时雨从天而降。因为这场雷阵雨开了个头,所以隔几天就下一场小雨,因此,土地都很湿润,地上都很潮湿,每天都很凉快。不过,因为这几天绿化,地上全都是泥土啊垃圾呀,被雨水一浇,很不是干净。
一会儿下了场雷阵雨一会儿太阳暴晒再加上蚊子的攻击哎也不是那么得舒心呀真是令人搞不懂。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十六
之所以让我改变看法,还要说这个平平凡凡的他。他叫张志伟,是我误打误撞加进去的人,可能这就是缘份吧!他呢,爱讲道理,我呢爱捉弄人,所以我和他就开始了一段奇缘!
他说我说话有板有眼,说我聪明,你说我这经不起夸的孩子,咋会承受得住?我自然得意忘形。有一天,我当了他的干妹,从来没有这种境遇的我自然接受了,这是在不同国度的我们有接近了。
他经常给我讲道理,讲我从来不知道的事,知道他是大学生后,我更加佩服他,因为英雄所见略同,我俩肯定会好好相处。
以后每星期回到家,我总会把自己的忧愁,快乐,分享给他,他把有趣的事告诉我,我两相同的兴趣,让我们走得更近。
去年,8.27我的生日,他竟然从山东给我寄来了一份礼物,让我这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也尝到了“甜”我给他回了一封信,我觉得自己好伟大,我把自己的感情全都付出去了,快乐!
这个星期回去,我告诉他,我要写一本书,名叫《有你不寂寞》,虽然梦想不会成功,但我要努力,让他为自己自豪!
哥,这篇就是你的专辑,希望你看到!
待我长大,我会去找你,我会带你去看流星,因为流星里有我一颗真挚的心!
这个夏天有点炫篇十七
夏季还没来临,但是我却希望它是多雨的。
教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这一份躁动一份不安,我原以为是夏天提前来临。但是不厚不薄的毛衣却打破了我的幻想。
初三一个人人都觉得痛苦的词终于轮到我们了,6点50就到学校去跑步,我记得去年阿三他们跑步的时候我们还站在旁边一点点的叹息他们很可怜。我本是懒人一个,听曹琼说以前只要看见我就知道快要迟到了,可是现在天还没亮就来了。马路上的人少的可怜,走的时候窗外可以听到稀稀疏疏的扫地声,天空已经亮了好多。但是还是灰蒙蒙的,有时候我还可以清晰地看见那轮若隐若现的月亮,只是泛着淡淡的光。风是凉凉的我还在想念我的被窝,我那个温暖的被窝。
学校我一直觉得就是摧残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的地方,但是没办法我还是硬着头皮每天起早贪黑的去上学。身边的同学感觉总是急急忙忙的,就连空气也变得暖和起来。一切就这么突然。
校门口的倒计时牌早就放出来了,从学校往外走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抬头去看一眼,红色的数字格外的刺眼。课间我们有40分钟的休息,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有时可以听见有人在细细的说话,内容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在问题,数学题不知道成了我最头痛的问题。那一个个数字总是让我没有办法。
各科老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拖堂了,说话的速度也一点点加强。就像是窗外爬墙虎一点点的爬满整个墙壁一样,唯一让我欣喜的就是这个,日子在无聊里变得重要,我只好自己去寻找可以让我的日子变得炫丽的色彩。我们学校旁边有一个技校,班主任什么也废话也不说但是我们已经在她的眼睛读懂了许多。那些对于我们这些90后的人的话,有时候看着身旁的学弟学妹就像是看到自己以前的样子,也是这样每天抱怨每天又把这些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脸上那种稚气,欢乐的笑声都是我们初三的人早已离去的东西。老师家长都说我们等过了这个雨季你们该疯就疯吧!可是那时候我们的心就已经变得不再像原来一样。
门口的花坛里低低的长出了好多的草,只是还没有长的很高,很高。但是根已经扎的很深了,绿意也开始一点点的泛滥开来,像是在绽放自己的生命一样,也许它也在等待,等待那一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一句话是谁写的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很喜欢这句话,过了这夏天一切都会好的。
班上的好学生把气氛一天天弄得越来越紧张,也许正如老师说的一样这是我们人生的第一次机遇。我也在等待,等待它的到来,我们辛苦3年汗水只有我们知道。心里受到的煎熬远远的刺激着我们的神经。
我只是希望这个夏天是多雨的。因为风雨后可以看到最美的彩虹。
我只向往那片美丽的彩虹花,可以永远住在我的心中,所以我想说我喜迎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