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张晓风经典散文集摘抄(精选10篇)
在日常学习、工作或生活中,大家总少不了接触作文或者范文吧,通过文章可以把我们那些零零散散的思想,聚集在一块。范文怎么写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呢?这里我整理了一些优秀的范文,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下面我们就来了解一下吧。
张晓风经典散文集摘抄篇一
《从你美丽的流域》收了许多写儿女情长的篇什。
从写作题材而言,张晓风跟其他女作家没有任何不同,爱情、亲情、友情几乎就是她的全部。
可是当她起笔运笔,便完全超越了普通女人的情感。
《母亲的羽衣》开头描写的是一个温馨场面,女儿入睡前,搂着母亲的脖子问:“妈妈,你是不是仙女变的?”接下来,甜蜜中有了感伤,再往下,又有了沧桑--世间每一个女子,究竟如何藏起羽衣,从仙女隐忍为平凡的母亲?张晓风写得极美,又极沉重,仿佛知悉世间所有的秘密。
张晓风写自己的爱情观,一蔬一饭一鼎一镬都是朝朝暮暮的恩情,她说:“爱一个人,原来就只是在冰箱里为他保留一只苹果,并且等他归来……”这是作为平凡女子张晓风的爱情,可是她不凡的时候,爱情便是“执手处张发可以为风帜,高歌时何妨倾山雨入盏”的豪迈与“千泉引来千月,万窍邀来万风”的庄严。
张晓风似乎有一种本事,再普通的物事,她总要忍不住翻过来,看看背面,甚至要透过经脉纹路去看它们在几千年前的模样。
所以她写给丈夫的情书,写给儿子的诗篇,明明是写私人的感受,却似乎写尽了人类的共同情感,就连她写睡袍、围巾、绣品、油纸伞,也丝毫没有怡红快绿的娇弱之气。
张晓风始终是追求“大”的:大的格局,大的气象,大的胸襟,大的`情感。
她甚至是有点刻意为之了。
十几年前龙应台出版《孩子你慢慢来》时请张晓风写序,我还记得她说的话。
她说自己年轻时听到太多对女作家的嘲讽,人们觉得她们只会写些柴米油盐、丈夫孩子,所以就暗下决心,一旦自己“大笔在握”,坚决不写那些遭人辱骂的文字。
她真的做到了。
事实上从张晓风的文章里始终读得出她的良苦用心,唠叨琐碎自恋自艾她是看不上的,更别说撒娇作态,即使偶尔忍不住写写柴米油盐丈夫孩子,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她写风衣,那风,翻阅过唐宗宋祖,“而你着一袭风衣,走在千古的风里”。
她写酿酒的理由:“如果孔子是待沽的玉,则我便是那待斟的酒,以一生的时间去酝酿自己的浓度,所等待的只是那一刹那的倾注。
”这样的文字比比皆是。
张晓风的文章字里行间有一种江湖侠客的气度。
我读张晓风的感受,是仿佛放舟于岁月长河,溯回从之、溯游从之,追随着一路看来,千回百转,也被那百年烟波水气湿了一身。
张晓风喜欢读古书,将它们视为夺地而出的思想泉脉,她这样写自己读《尔雅》:世界如此简单壮丽,如此明白晓畅,如此婴儿似的清清楚楚一览无遗。
我读她,亦如此。
张晓风经典散文集摘抄篇二
(一)意蕴分析
这是一篇借景抒情的诗性散文。
字里行间流淌着作者对美丽自然的关爱赞赏和对现代文明侵袭践踏自然的痛惜和谴责。
自然界的春是那么的风姿绰约,生机勃勃,充满了诗情画意。
不管是冰消雪融,流泉淙淙,雷响雨落,还是桃花烂漫,柳絮飞扬,百鸟欢唱……,在一个痴爱钟情于大自然、热情讴歌自然之美的女作家心目中,都是极有灵性、有情趣、引人遐思,悦人耳目心神的享受。
春天的音容笑貌,深深烙印在她心灵的诗笺上,以至她执拗地坚信“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
她怀着对自然的那一片深情厚爱,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自然之美,讴歌着自然之美。
然而,现代文明那强悍的手脚无情地伸向了大自然,践踏着大自然。
烟囱林立,环境恶化,如诗如画的春天消逝了,那一份动人的美正离我们远去。
作者为此黯然神伤,满怀惆怅。
她不肯相信无情的现实,坚信春天仍在,要“穿过烟囱与烟囱的黑森林”,去走访久违的春天。
那是一种执着的追寻,更是一种委婉的谴责,深切的怀念。
女作家以优美深情的笔触,给我们描画出一尘不染时大自然的娇容丽姿,诗意地揭示:现代文明造成污染日益严重,自然环境正在不断恶化,许多美景远离人间,一去不返。
爱美的人们只有感伤地追忆凭吊往昔了。
“春之怀古”,流露的是深深的叹惋吧?
(二)艺术点评
这是一篇名副其实的“美”文。
美在何处?
首先,是丰富奇特的想像。
这是张晓风散文的一大特点。
她以女性作家特有的细腻纯真的情感去把握和捕捉大自然的美,在轻风流水、花鸟草虫之间驰骋想像,营造物我一体,情景交融的意境。
伴随着对大自然的赞美,她展开了丰富奇特而又自然贴切的想像,把景物人格化,再不着痕迹地设成譬喻,从而收到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
则是人的纵宠、记忆、垂询……这些想像奇妙无比,把美丽如画的春天写活了,给读者以强烈的美感享受。
也只有亦秀亦豪、心灵笔巧的张晓风会有这般丰富迷人的想像力。
张晓风散文的艺术魅力,很大程度上还得益于她那新鲜活脱的诗性文字。
她曾说过:“我是非常喜欢用一点新鲜的手法作为文字修辞的办法”,“刺激一般人的联想力。
”除了主观推理的想像联结以外,她还采用为许多人所称道的博喻手法,以及排比、对偶、反复等句式,加强散文的语言节奏,产生感情的递进,增大抒情力度,诵读起来很有激情,很有气势。
她的语言精美雅致,韵味十足。
作者十分注意炼词造句,化用古文句法,笔下色彩鲜明,充满动感,如诗如画。
可谓刚健中不失柔美,豪气中犹存雅韵。
再,就是结构的缜密精巧。
短文以“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作为线索贯穿全文,反复渲染,驰骋想像,尽情铺写春之美景,既放得开又能收得拢,枝繁叶茂而主干分明。
结尾呼应中又有深化拓展,一方面易于读者梳理思路,另一方面也在反复强调中加深了印象,脉络十分清晰。
(三)人生启悟
这篇美文启迪我们——
一、珍爱自然,关注生存环境的变化。
人类只是地球上万千生灵中的一分子,不能以愚妄无知的老爷式姿态任意索取身边的“财富”,肆无忌惮地掠夺我们赖以生存的自然资源,我们应该和周围的一切和平共处,互相关照。
二、“你对生活展开笑容,它也报你以微笑。
”以一颗善心、诗心观察自然,感悟生活,我们置身其中的这个世界便美丽如画,令人驰魂夺魄,生命因而增添了许多乐趣。
活着,便是一种享受了。
有珍视生命、热爱生活的土壤,美的种子才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热爱生活的人,才能发现美,创造美,传播美。
张晓风如是。
张晓风经典散文集摘抄篇三
16、我昂首而行,黑暗中没有人能看见我的笑容。
白色的芦荻在夜色中点染着凉意——这是深秋了,我们的日子在不知不觉中临近了。
我遂觉得我的心像一张新帆,其中每一个角落都被大风吹得那样饱满。
——张晓风《地毯的那一端》
17、时间到底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魔术师?都不是。
时间只是一种简单的乘法,使原来的数值倍增而已。
——张晓风《张晓风文集》
18、这样说吧,譬如说你现在正谈恋爱,然后呢?就分手了,过了五十年,你七十岁了,有一天,黄昏散步,冤家路窄,你们又碰到一起了,这时候,对方定定的看着你,说:“xxx,我恨你!”如果情节是这样的,那么,你应该庆幸,居然被别人痛恨了半个世纪,恨也是一种很容易疲倦的情感,要有人恨你五十年也不简单,怕就怕在当时你走过去说:“xxx,还记得我吗?”对方愣愣地呆望着你说:“啊,有点面熟,你贵姓?”所以说,爱的反面不是恨,是漠然。
——张晓风
19、爱我更多,好吗?爱我,不是因为我美好,这世间原有更多比我美好的人。
爱我不是因为我的智慧,这世间自有数不清的智者。
爱我,只因为我是我,有一点好有一点坏有一点痴的喔,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我,爱我,只因为我们相遇。
——张晓风
20、人们心目中的神明,也无非是由于其“昔在、今在、恒在”,以及“无所不在”的特质。
——张晓风
21、命运,你要给我砂砾吗?好,我就报之以珍珠。
命运陷我于窑火吗?我就偏偏生出火中莲花。
一只陶皿,是大悲痛大磨难大创痕之定慧。
那一度经火的陶皿,此刻已凉如古玉,婉似霜花——张晓风《火中取莲》
22、人要活很多年后才知道感恩的,才知道万事万物包括投眼而来的翠色,附耳而至的清风,无一不是荣华的天宠,才知道生命中的每一霎时间都是向永恒借来的片羽,才知道胸襟中的每一缕柔情都是无限天机所流泻的微光。
——张晓风
23、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树在。
山在。
大地在。
岁月在。
我在。
——张晓风《细数那些叫思念的羊》
24、女子所爱的是一切好气象,好情怀,是她自己一寸心头万顷清澈的爱意,是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尽的满腔柔情。
——张晓风《一一风荷举》
25、世界上好像没有女人为自己的一日三餐数算记录,一个女人如果熬到五十年金婚,她会烧五万四千多顿饭,那真是疯狂,女人硬是把小小的厨房用馨香的火祭供成了庙宇了。
她自己是终身以之的祭司,比任何僧侣都虔诚,一日三举,风雨寒暑不断,那里面一定有些什么执着,一定有些什么令人落泪的温柔。
——张晓风《一一风荷举》
26、我不再爱花好月圆了吗?不是的,我只是开始了解花开是一种偶然,但我同时学会了爱它们月不圆花不开的“常态”。
——张晓风《一一风荷举》
27、爱一个人就不免希望自已更美丽,希望自己被记得,希望自己的容颜体貌在极盛时于对方如霞光过目,永不相忘,即使在繁花谢树的冬残,也有一个人沉如历史典册的瞳仁可以见证你的华采。
——张晓风
28、我在酒里看到我自己,如果孔子是待沽的玉,则我便是那待斟的酒,以一生的时间去酝酿自己的浓度,所等待的只是那一刹的倾注。
——张晓风《我在》
29、所有美丽的东西似乎总是沉重的——但我们的痛苦便是我们的意义,我们的负荷便是我们的价值。
诗诗,世上怎能有无重量的鲜花?人间怎能有廉价的美丽?——张晓风《一一风荷举》
30、这密雨的初夏,因一室的贝壳而忧愁了,那些多色的躯壳,似乎只宜于回响一首古老的歌,一段被人遗忘的诗。
但人声嘈杂,人潮汹涌,有谁回顾那曾经蠕动的生命,有谁怜惜那永不能回到海中的旅魂。
——张晓风《一一风荷举》
张晓风经典散文集摘抄篇四
那时候,是五月,桐花在一夜之间,攻占了所有的山头。历史或者是由一个一个的英雄豪杰叠成的,但岁月对我而言,是花和花的禅让所缔造的。
桐花极白,极矜持,花心却又泄露些许微红。我和我的朋友都认定这花有点诡秘平日守口如瓶,一旦花开,则所向披靡,灿如一片低飞的云。
车子停在一个小客家山村,走过紫苏茂生的小径,我们站在高大的桐树下。山路上落满白花,每一块石头都因花罩而极尽温柔,仿佛战马一旦披上了绣帔,也可以供女人骑乘。
而阳光那么好,像一种叫桂花蜜酿的酒,人走到林子深处,不免叹息气短,对着这惊心动魄的手笔感到无能为力,强大的美有时令人虚脱。
忽然有个妇人行来,赭红的皮肤特别像那一带泥土的色调。
你们来找人?
我们来看花。
花?妇人匆匆往前赶路,一面丢下一句,哪有花?
由于她并不求答案,我们也噤然不知如何接腔,只是相顾愕然,如此满山满林扑面迎鼻的桐花,她居然问我们哪有花。
但风过处花落如雨,似乎也并不反对她的说法。忽然,我懂了,这是她的家,这前山后山的桐树是他们的农作物,是大型的庄稼。而农人对他们作物的花,一向是视而不见的。在他们看来,玫瑰是花,剑兰是花,菊是花,至于稻花桐花,那是不算的。
使我们为之绝倒发痴的花,她竟可以担着水夷然走过千遍,并且说:
花?哪有花?
我想起少年游狮头山,站在庵前看晚霞落日,只觉如万艳争流竞渡,一片西天华美到几乎受伤的地步,忍不住转身对行过的老尼说:快看那落日!
她安静垂眉道:天天都是这样的.!
事隔二十年,这山村女子的口气,同那老尼竟如此相似,我不禁暗暗嫉妒起来。
不为花而目醉神迷、惊愕叹息的,才是花的主人吧?对那大声地问我花?哪有花?的山村妇人而言,花是树的一部分,树是山林地的一部分,山林地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是浑然大化的一部分。她与花可以像山与云,相亲相融而不相知。
年年桐花开的时候,我总想起那妇人,那位步过花潮花汐而不知有花的妇人,并且暗暗嫉妒。(张晓风)
张晓风经典散文集摘抄篇五
张晓风,1941年生,台湾十大散文家之一,着作曾一版再版,并译成各种文字。《地毯的那一端》一书获中山文艺散文奖。张晓风的散文,总是充满发於自己的真情实感。
作品迷人的地方,一则在总是微笑轻柔的姿态,永远善意的呈现事与人之间的关系,甜美中不失条理。二则擅於将身旁切近实际的经验,由小见大,亦由杂乱中理出天地自然造物者的`灵机与训诫。
她的散文意蕴丰厚,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实景所示中自由骨气奇高,不是感性沦为软性。没有那种现代另行的忧郁轻飘的文风;她的散文叙述自然,冲淡宁静,文辞如水,一笔如舟,引领人们一步步走入一条条美丽的水域;她的散文,句法上有弹性,语汇中有声色。
张晓风的散文集《从你美丽的流域》收了许多写儿女情长的篇什。从写作题材来讲,张晓风跟其他作家没有什么任何不同,当她起笔运笔,便完全超越了很多人的情感。《母亲的羽衣》开头描写的是一个温馨场面,女儿入睡前,搂着母亲的脖子问:“妈妈,你是不是仙女变的?”接下来,甜蜜中有了感伤,再往下,又有了沧桑——世间每一个女子,究竟如何藏起羽衣,从仙女变为平凡的母亲?张晓风写得极美,又极沉重。
张晓风经典散文集摘抄篇六
张晓风的散文作品既有慨叹人生的虚无飘渺,亦不沉溺于文字的晦涩,其字里行间自有一股索然不磨的英伟之气、侠士之风,而又不乏女子雅致、凄婉的纤细柔情。
诗诗,我的孩子:
如果五月的花香有其源自,如果十二月的星光有其出发的处所,我知道,你便是从那里来的。
这些日子以来,痛苦和欢欣都如此尖锐,我惊奇在它们之间区别竟是这样的少。
每当我为你受苦的时候,总觉得那十字架是那样轻省,于是我忽然了解了我对你的爱情,你是早春,把芬芳秘密地带给了园。
在全人类里,我有权利成为第一个爱你的人。
他们必须看见你,了解你,认识你而后决定爱你,但我不需要。
你的笑貌在我的梦里翱翔,具体而又真实。
我爱你没有什么可夸耀的,事实上没有人能忍得住对孩子的爱情。
你来的时候,我开始成为一个爱思想的人,我从来没有这样深思过生命的意义,这样敬重过生命的价值,我第一次被生命的神圣和庄严感动了。
因着你,我爱了全人类,甚至那些金黄色的雏鸡,甚至那些走起路来摇摆不定的小树,它们全都让我爱得心疼。
我无可避免的想到战争,想到人类最不可抵御的一种悲剧。
我们这一代人像菌类植物一般,生活在战争的阴影里,我们的童年便在拥塞的火车上和颠簸的海船里度过。
而你,我能给你怎样的一个时代?我们既不能回到诗一般的十九世纪,也不能隐向神话般的阿尔卑斯山,我们注定生活在这苦难的年代、以及苦难的中国。
孩子,每思及此,我就对你抱歉,人类的愚蠢和卑劣把自己陷在悲惨的命运里。
而令,在这充满核子恐怖的地球上,我们有什么给新生的婴儿?不是金锁片,不是香摈酒,而是每人平均相当一百万吨tnt的核子威力。
我生你于这样一个世界,我也许是错了。
天知道我们为你安排了一段怎样的旅程。
但是,孩子,我们仍然要你来,我们愿意你和我们一起学习爱人类,并且和人类一起受苦。
不久,你将学会为这一切的悲剧而流泪——而我们的世代多么需要这样的泪水和祈祷。
诗诗,我的孩子,有了你我开始变得坚韧而勇敢。
我竟然可以面对着冰冷的死亡而无惧于它的毒钩,我正视着生产的苦难而仍觉做然。
为你,孩子,我会去胜过它们。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热爱过生命,你教会我这样多成熟的思想和高贵的情操,我为你而献上感谢。
前些日子,我忽然想起《新约》上的那句话:“你们虽然没有邮过他,却是爱他。”我立刻明白爱是一种怎样独立的感情。
当油加利的梢头掠过更多的北风,当高山的峰巅开始落下第一片初雷的莹白,你便会来到。
而在你珊瑚色的四肢还没有开始在这个世界挥舞以前,在你黑玉的瞳仁还没有照耀这个城市之先,你已拥有我们完整的爱情,我们会教导你在孩提以前先了解被爱。
诗诗,我们答应你要给你一个快乐的童年。
写到这里,我又模糊地忆起江南那些那么好的春天,而我们总是伏在火车的小窗上,火车绕着山和水而行,日子似乎就那样延续着,我仍记得那满山满谷的野杜鹃!满山满谷又凄凉又美丽的忧愁!
我们是太早懂得忧愁的一代。
而诗诗,你的时代未必就没有忧愁,但我们总会给你一个丰富的童年,在你所居住的屋顶上没有屋子这个世界的'财富,但有许多的爱,许多的书,许多的理想和梦幻。
我们会为你砌一座故事里的玫瑰花床,你便在那柔软的花瓣上游戏和休息。
当你渐渐认识你的父亲,诗诗,你会惊奇于自己的幸运,他诚实百高贵,他亲切而善良。
慢慢地你也会发现你的父母相爱得有多么深。
经过这样多年,他们的爱仍然像林间的松风,清馨而又新鲜。
诗诗,我的孩子,不要以为这是必然的,这样的幸运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的。
这个世界不是每一对父母都相爱的。
曾有多少个孩子在黑夜里独泣,在他们还没有正式投入人生的时候,生命的意义便已经否定了。
诗诗,诗诗,你不会了解那种幻灭的痛苦,在所有的悲剧之前,那是第一出悲剧。
而事实上,整个人类都在相残着,历史并没有教会人类相爱。
诗诗,你去教他们相爱吧,像那位诗哲所说的:
他们残暴地贪婪着,嫉妒着,他们的言辞有如隐藏的刀锋正渴于仗血。
去,我的孩子,去站在他们不欢之心的中间,让你温和的眼睛落在他们身上,有如黄昏的柔霭淹没那日间的争扰。
让他们看你的脸,我的孩子,因而知道一切事物的意义,让他们爱你,因而彼此相爱。
诗诗,有一天你会明白,上苍不会容许你吝守着你所继承的爱,诗诗,爱是蕾,它必须绽放。
它必须在疼痛的破拆中献芳香。
诗诗,也教导我们学习更多更高的爱。
记得前几天,一则药商的广告使我惊骇不己。
那广告是这样说的:“孩子,不该比别人的衰弱,下一代的健康关系着我们的面子。
要是孩子长得比别人的健康、美丽、快乐,该多好多荣耀啊。”诗诗,人性的卑劣使我不禁齿冷。
诗诗,我爱你,我答应你,永不在我对你的爱里掺入不纯洁的成分,你就是你,你永不会被我们拿来和别人比较,你不需要为满足父母的虚荣心而痛苦。
你在我们眼中永远杰出,你可以贫穷、可以失败、甚至可以潦倒。
诗诗,如果我们骄傲,是为你本身而骄傲,不是为你的健康美丽或者聪明。
你是人,不是我们培养的灌木,我们决不会把你修剪成某种形态来使别人称赞我们的园艺天才。
你可以照你的倾向生长,你选择什么样式,我们都会喜欢——或者学习着去喜欢。
我们会竭力地去了解你,我们会慎重地俯下身去听你述说一个孩童的秘密愿望,我们会带着同情与谅解帮助你度过忧闷的少年时期。
而当你成年,诗诗,我们仍愿分担你的哀伤,人生总有那么些悲怆和无奈的事,诗诗,如果在未来的日子里你感觉孤单,请记住你的母亲,我们的生命曾一度相系,我会努力使这种系联持续到永恒。
我再说,诗诗,我们会试着了解你,以及属于你的时代。
我们会信任你——上帝从不赐下坏的婴孩。
我们会为你祈祷,孩子,我们不知道那些古老而太平的岁月会在什么时候重现。
那种好日子终我们一生也许都看不见了。
如果这种承平永远不会再重现,那么,诗诗,那也是无可抗拒无可挽回的事。
我只有祝福你的心灵,能在苦难的岁月里有内在的宁静。
常常记得,诗诗,你不单是我们的孩子,你也属于山,属于海,属于五月里无云的天空——而这一切,将永远是人类欢乐的主题。
你即将长大,孩子,每一次当你轻轻地颤动,爱情便在我的心里急速涨潮,你是小芽,蕴藏在我最深的深心里,如同音乐蕴藏在长长的萧笛中。
前些日子,有人告诉我一则美丽的日本故事。
说到每年冬天,当初雪落下的那一天,人们便坐在庭院里,穆然无言地凝望那一片片轻柔的白色。
那是一种怎样虔敬动人的景象!那时候,我就想到你,诗诗,你就是我们生命中的初雪,纯洁而高贵,深深地撼动着我。
那些对生命的惊服和热爱,常使我在静穆中有哭泣的冲动。
诗诗,给我们的大地一些美丽的白色。
诗诗,我们的初雪。
“如果五月的花香有其源自,如果十二月的星光有其出发的处所”
那么,父母对于我们无私的爱又何尝不是从哪里来的!
文章以母亲的口吻写给她腹中的女儿,而我也从侧面看到了每一对父母对于儿女说不出言不尽的爱,作者笔下,初雪意味着生命的纯美洁净,是啊,生命如初雪,爱亦如初雪,让人在静穆中虔诚地观望、感受。
如果时光倒流,曾经的父母也是有“权利”爱我们的第一个人,他们不需要看见我,了解我,认识我而后才决定爱我,我的笑貌在他们的梦里翱翔,具体而真实。
我被这样的心境所感动了,亲情仿佛一段纯净的芬芳,缠绵飘散在我们最初的日子里,仿佛一寸寸的阳光,照亮了我们稚嫩的脸庞。
它绵长,温和,浸润了我们生命的角落,于是银铃般的欢笑、无忧的歌声才同意入住我们的心灵。
是的,我们的生命和父母曾经一度相系,然而我们无法将这种联系持续到永恒。
每每想至此,我便觉得这殷殷爱情过于短暂,无论今日的欢乐让我们感到怎样的可靠,终于有一天,那个我们最初与世界相连的地方终会轰然倒塌。
而整个宇宙的浩渺无边开始就注定了这是一段苦涩而孤独的旅程。
小的时候,我们或许只懂得游戏,懂得累了要回家,懂得受了委屈扑进父母的怀报,我们的懂得是因为我们的不懂。
如今那只羽翼渐丰的鸟儿眼中已有了几分成熟,我从那份爱的背后体会到了艰辛和疲惫,我知道生命不是无穷尽的。
那么父母,请原谅我的口拙,我不知道怎样言爱,我把它在心底酝酿了好久, 如今的我只想用稚嫩的双手表达感恩。
我只是觉得,感恩父母太温情也太严肃,我面对它甚至感到有点束手无策。
晚自修回到家已经10点了,亲爱的妈妈,我明天穿的衣服自己理,你先去睡吧。
冬天下雪太冷了,爸爸你不要去加班了,家里一切都很好。
周日晚餐后的疲倦留给我吧,让电视开着,我来洗碗。
春天的中午您还是那样困倦吗?让我自己骑车去学校吧······
滴水之恩尚要涌泉相报,而然,面对父母这样江流水涌般的爱,渺小而羞惭的我应该怎样去写感恩二字?我说不出,我写不下,而唯有泪水盈盈。
我们长大了,他们苍老了,那份芬芳开始古旧和沉重起来,弥漫着生命最初的无邪走向另一端。
我必定要有一天,褪去不敢表达感恩的青涩,为父母的居所扫地,为他们煮饭,在夕阳下陪他们散步,倾听他们最初的那些故事,注定有一天,我要为他们而奔波,任他们发脾气,承受他们衰老流泪的苦涩。
然而,我愿意!
那段爱的纯净芬芳发源于父母,受之于我,又渐渐发之于我,受之于父母,最终合二为一,达到生命的圆满。
我渴望这样的圆满,失却感恩的成长使爱的芬芳枯竭,而我更愿意时时刻刻地呼吸它,感受它,让它在我和父母的日子里熠熠闪光。
爱是一段太纯净的芬芳。
我读张晓风,台湾出产的女作家中,龙应台和张晓风是有趣的对比。
第一印象,龙应台是刚, 是冷峻,可犀利如她,竟也写出过《孩子你慢慢来》这样柔情似水的文字;张晓 风则相反,初读是柔,是华丽,是美不胜收,却句读处处透着一股子豪劲。
张晓风的散文集《从你美丽的流域》收了许多写儿女情长的篇什。
从写作题材而 言,张晓风跟其他女作家没有任何不同,爱情、亲情、友情几乎就是她的全部。
可是当她起笔运笔,便完全超越了普通女人的情感。
张晓风经典散文集摘抄篇七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诗选的课上,我把句子写在黑板上,问学生:
“这句子写得好不好?”
“好!”
“这是诗句,写得比较文雅,其实有一首新疆民谣,意思也跟它差不多,却比较通俗,你们知道那歌辞是怎么说的?”
他们反应灵敏,立刻争先恐后的叫出来: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美丽小鸟飞去不回头,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那性格活泼的干脆就唱起来了。
“这两种句子从感性上来说,都是好句子,但从逻辑上来看,却有不合理的地方——当然,文学表现不一定要合逻辑,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看得出来问题在哪里?”
他们面面相觑,又认真的反复念诵句子,却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我等着他们,等满堂红润而聪明的脸,却终于放弃了,只因太年轻啊,有些悲凉是不容易觉察的。
“你知道为什么说‘花相似’吗?是因为陌生,因为我们不懂花,正好像一百年前,我们中国是很少看到外国人,所以在我们看起来,他们全是一个样子,而现在呢,我们看多了,才知道洋人和洋人大有差别,就算都是美国人,有的人也有本领一眼看出住纽约、旧金山和南方小城的不同。
我们是人,所以感觉到人事的沧桑变化,其实,人世间何物没有生老病死,只因我们是人,说起话来就只能看到人的痛,你们猜,那句诗的作者如果是花,花会怎么写呢?”
“年年岁岁人相似,岁岁年年花不同。”他们齐声回答。
他们其实并不笨,不,他们甚至可以说是聪明,可是,刚才他们为什么全不懂呢?
只因为年轻,只因为对宇宙间生命共有的枯荣代谢的悲伤有所不知啊!
张晓风经典散文集摘抄篇八
张晓风,中国台湾著名散文家,相信大家阅读过他的散文,读过之后你有什么感想?看看下面吧。
这是我第一次读大篇幅的散文。
读完《张晓风散文》后,我感觉很细腻,很温柔,她的散文不会有惊心动魄的描述,却在娓娓道来中让人感觉到一种家的温暖。
书中有许多状物的散文,《白千层》就是其中一篇。
作者在校园里看到了白千层,它的名字吸引感动着作者。
白千层是纯洁的,是坚强的,“必定有许多坏孩子已经剥过它的干子了,那些伤痕很清楚地挂着。只是整个树干仍然挺立得笔直,在表皮被撕裂的地方显出第二层的白色。”冷酷的摧残从没给它带来什么。
一株树就好比一个人,这株树的内心是纯洁的白色。
我们要追求,但在追求中不要被金钱和名利驾驭。
我们也只有追求纯洁的心灵,追求强大的思想,才能重新认识自我。
《地毯的那一端》是作者给她丈夫写的一封信。
这篇文章扣人心弦,平和安然的环境气氛。
运用书信形式,更利于情感的抒发和故事的阐述。
文中还运用插叙,款款道来给我们简述了两个人的故事。
在作者笔下,一切似乎就这么简单,她让我们明白了人生不一定要轰轰烈烈,平平淡淡才是真的。
波澜壮阔是人生,平平淡淡也是人生。
“哪一个母亲不是仙女变的?”每当想起这句话也就想起了《母亲的羽衣》。
读完文章后感触很大。
我无法想象,曾经那个披着羽衣令人羡慕的公主,现在却可以为了孩子起早摸黑。
这令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每天早晨我还没睡醒就能听见厨房内做饭的声音,习惯告诉我一定是妈妈在忙碌,我躲在墙角仔细观察妈妈的一举一动,厨房油烟很大,她时不时的咳嗽着。
上学时,寒风刺骨凌风无情的从她手上划过,他的手已经龟裂了,妈妈是多么坚强啊!有时放学晚了,踏出校门仍能看到妈妈的身影,这便是母亲。
天下母亲都是一块砧板,是那样柔顺地接纳了无数尖锐的割伤却默无一语的砧板。
读张晓风的散文,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最原始最淳朴的感情,没有故作深情地讲理,有的只是充满乐趣的生活小事。
半个学期已经过去,手中的这本散文集也已大致读完,约有两百页的一本书籍却是收录了作者辛勤笔耕挥洒的数十篇散文经典。
而我从初读时的柔情有感,也演变到了最后的铿锵怀思。
她总是极为乐观的,说的出:“日子是美丽辉亮的,我爱的是日子的本身;如果日子是黯淡难熬的,我感激的是:‘我竟有那么完好的'健康能以承受这一切。’”这样的话。
或许她研读过道家的著作,又或许是她生来便有感于相对,用巧思辩解着无奈的生活。
听闻她近年来罹患肠癌,却仍能以孙悟空自比:“当孙悟空和妖精打架时,如果大叫妖精的名字,妖精便会自卑地逃走。
当知道身体的对手是谁,对手也会逃走。”这是怎样的豁达,让那些身心俱受限于病痛的人们情何以堪。
张晓风的面容也给予我了一种沧桑磨砺之后看遍万物的洒脱,书卷的沉淀会有一种质的改变,和蔼而又亲近。
她是柔情的。
在徐学先生为她撰写的序中不乏有对万物怀思怀情的句子。
她似乎柔的似水,一点一滴的渗入生活的每处细节,期冀于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编篡自传,赞美与万物,专为那些被人所忽视的鸣屈叫冤,却从没有无病呻吟,矫揉造作。
那只是一种有感而发。
她是豪迈的。
在我所读的这本书中最偏爱的是那篇《杜鹃之笺注》,其他的文章皆好,却独独这篇带给了我凄烈之感。
从那之后刺目的明红带给我的便是一种凄艳与不屈。
张晓风专擅于以小见大,可隐于其后的却是一种大的构思。
她能够用短短百字便从风衣写到了浩瀚的风,乃至天地,却又能够在最后不着痕迹的回到风衣,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我无法企及的功力,以至她的自信与遣文造字。
她的文章给予了我她内心的缩影。
她文章中的话,有我曾经想到过的,也有没想过的,可她却一一罗列出来供我们思考,有时候我钦服于她的大方,给予了我许多的收获。
用她的乐观,柔情,豪迈乃至包容去接受这个世界如何?这个世界需要礼赞,人生需要希冀,让这本书成为我的晨曦,带着无尽的感怀去迎面明天吧。
在作者生活的年代,她用如此多愁善感的笔触摸着多愁善感的心,写出如此温柔多情的美丽句子,让人体会到一种忧伤着的美丽,平静。
体会到生命里自然单纯的富有和充实。
在她平静宽厚的的笔端,世间的一切皆有生命都那么美丽的惊人。
曾经感叹,世上单纯简单的幸福很少被世俗所理解所看重并珍惜。
曾经被人笑是痴,可在她的书里,总能深深的沉醉在那种相通共鸣的相知里,心里总在不停的说:是啊,就是这样。
仿佛是失落了许久的心,碎了许久的梦,残了许久的爱,忽然又被人拾捡了回来,便倍觉珍惜,弥足珍贵。
由此看来欢喜的心皆有同感,心中有爱,便是晴天,便是温暖。
真的是那句:看书的时候,书上总有绰绰人影,其中有我,我总在那里。
看她的书总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心路历程,年少时的轻狂骄傲,不谙世事,终随着年岁的渐长,世事沉浮,性格上的偏激主观固执已逐步消失,慢慢的被平和宽容所融合。
晓风,你是比春天更美的一种欺骗,比春天更美的一则谎言。
那许多细致优雅一气呵成令人一见倾心的描写简直就是神迹呈现。
晓风,真希望自己也能象你一样,有一日,也在笔端画 出云的模样。
渴望成为你这样的女子,渴望写出如你的文字,渴望浮躁的心慢慢归于宁静。
树在。
山在。
大地在。
岁月在。
你在。
我在。
我、你还想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我思,故我在。
思想,在有的人看来是在浪费时光。
思想者,大多是苦行僧。
而你,晓风,却有着如此美好的爱情和人生,也许是这些美好浸染了你的身心,在你的笔端再现。
也许是你的身心美好,终成就了丰盈圆满的人生。
张晓风经典散文集摘抄篇九
张晓风的散文都是很唯美的,里面的经典语录就更不用说了。以下是本站小编为你精心整理的张晓风散文经典语录唯美,希望你喜欢。
1) 所谓伟人,其实只是在游戏场中忽有所悟的那个孩子。所谓玉,只是在时间的广场上因自在玩耍竟而得道的石头。
2) 人声嘈杂,人潮汹涌,有谁回顾那曾经蠕动的生命,有谁怜惜那永不能回到海中的旅魂。
3) 石榴在桌上滚落出来,浑圆艳红,微微有些霜溜过的老涩,轻轻一碰就要爆裂。爆裂以后则恍如什么大盗的私囊,里面紧紧裹着密密实实的、闪烁生光的珠宝粒子。
4) 在这个杂乱的世纪能走尽长街,去伫立在一间面包店等面包出炉的一刹那,是一件幸福的事。
5) 想起十六岁那年,站在女子中学的花园里所感到的眩晕。那年春天,波斯菊开得特别放浪,我站在花园中间,四望皆花,真怕自己会被那些美所击昏。
6) 只因为太年轻啊,以为只要换一个方式,一切就扭转过来而无憾。
7) 人死了,照西洋的习惯,某条横杠的右边就多了一个数字。
8) 黄昏的雨落得这样忧愁,那千万只柔柔的纤指抚弄着一束看不见的弦索,轻挑慢捻,触着的总是一片凄凉悲怆。
9) 春花的世界似乎离我渐远了,那种悠然的岁月也向我挥手作别。而今而后,我只能生活在你的世界里,守着你的摇篮,等待你的学步,直到你走出我的视线。
11) 爱我更多,好吗?爱我,不是因为我美好,这世间原有更多比我美好的人。爱我不是因为我的智慧,这世间自有数不清的智者。爱我,只因为我是我,有一点好有一点坏有一点痴的喔,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我,爱我,只因为我们相遇。
12) 在我们的城市里,夏季上演得太长,秋色就不免出场得晚些。但秋实永远不会被混淆的——这坚硬明朗的金属季。让我们从微凉的松风中去任取,让我们从新刈的草香中去任取。
13) 贴向生活,贴向平凡,山林可以是公寓,电铃可以是诗,让我们且来从俗。
14) 夜空里,繁星如一春花事,腾腾烈烈,开到盛时,让人担心它简直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去了结。
15) 给我一个解释,我就可以再相信一次人世,我就可以义无反顾地拥抱这荒凉的城市。
16) 喝咖啡,在举杯就口之际,喝的是一点点凝聚成一小盏的亦虚亦实的嗅觉和味觉。放下杯子以后,回味的是一点点窝心的感觉。
17) 纹路其实就是不舍,就是往返迂回,徘徊缱绻,就是把简单直截的线条说成了曲折动听的故事。
18) 我想想,有点憾然,我在这世上好像并不打算听到任何人的名字而跳起来立正站好,如果有,倒也幸福。
19) 长夏,隧道幽幽邃邃,有如长管状的曼陀罗花,又如生死之间的甬道。
20) 愿意如那一树枫叶,在晨风中舒开我纯洁的浅碧,在在夕阳中燃烧我殷切的灿红。
1) 秋天的阳光像餍食后的花豹,冷冷的坐着。寡欲的阳光啊,不打算攫获,不打算掠食,那安静的沉稳如修行者的阳光。
2) 似乎是四月,似乎是原野,似乎是蝶翅乱扑的花之谷。
3) 每个作者的每一本书都只该是大漠行脚,每一枚慎重的留模,都是把自己全人作为印章来作的钤记。但是你要寻找那脚印的主人,她却正行在千里之外了。
4) 我昂首而行,黑暗中没有人能看见我的笑容。白色的芦荻在夜色中点染着凉意——这是深秋了,我们的日子在不知不觉中临近了。我遂觉得我的心像一张新帆,其中每一个角落都被大风吹得那样饱满。
5) 原来地球恰似一侧媚的女子,绝不肯直瞪着看太阳,她只用眼角余光斜斜一扫,便享尽太阳的恩宠。
7) 我们只拥有百年光阴。其短促倏忽——照圣经形容——只如一声喟然叹息。
8) 有一天,当你走过蔓草荒烟,我便在那里向你轻声呼喊——以风声,以水响。
9) 皮夹的背面沾着某只可爱动物的血。它虽然触手柔滑熟韧,却不免藏着一声凄厉的哀鸣。
10) 芽嫩已过,花期已过,如今打算来做一枚果,待瓜熟蒂落,愿上天复容我是一粒核,纵身大化,在心着土处,期待另一度的芽叶。
11) 人们心目中的神明,也无非是由于其“昔在、今在、恒在”,以及“无所不在”的特质。
12) 缺憾必须依附于完美,独存的缺憾岂有美丽可言,天残地阙,是因为天地都如此美好,才容得修地补天的改造的涂痕。
13) 车停处有一家低檐的人家,在篱边种了好几棵复瓣的栀子花,那种柔和的白色是大桶的牛奶里勾上那么一点子蜜。在阳光的烤炙中凿出一条香味的河。
14) 对我而言,爱一个人就是满心满意要跟他一起“过日子”,天地鸿蒙荒凉,我们不能妄想把自己扩充为六合八方的空间,只希望彼此的火烬把属于两人的一世时间填满。
15) 太好的东西像天惠,在心情上我只敢相信自己是“暂借”来观赏的人,借期一到,必须还给大化,如此一旦相失,才能自宽。
16) 峰回路转,时而是左眼读水,右眼阅山,时而是左眼披览一页页的山,右眼圈点一行行的水——山水的巨帙是如此观之不尽。
17) 落了许久的雨,天忽然晴了。心理上就觉得似乎捡回了一批失落的财宝,天的蓝宝石和山的绿翡翠在一夜之间又重现在晨窗中了。阳光倾注在山谷中,如同一盅稀薄的葡萄汁。
18) 几年前,我在山里说过的一句话容许我再说一遍,作为终响:“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19) 青春太好,好到你无论怎么过都觉浪掷,回头一看,都要生悔。
20) 那时我小,成天到小池塘边抓小鱼来玩,忧患对我是个似懂非懂的怪兽,它敲门的时候,不归我应门。
21) 生与死,光和暗,爱和苦,原来都这般接近。
22) 茫茫天地,你只死心塌地眷着伞下的那一刹那温情。湖色千顷,水波是冷的,光阴百代,时间是冷的,然而一把伞,一把紫竹为柄的八十四骨的油纸伞下,有人跟人的聚首,伞下有人世的芳馨,千年修持是一张没有记忆的空白,而伞下的片刻却足以传诵千年。
23) 梦像老狗,把我们不知遗忘何方的东西扒了出来。衔着,放在我们脚前,然后悄悄地,一声不响地走开。
24) 一个炎热而忧郁的下午,我沿着人行道走着,在穿梭的人群中,听自己寂寞的足音。
26) “死亡”不是“意外”,“活着”才是。
27) 车行一路都是山,满山是宽大的野芋叶,绿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山色越来越矜持,秋色越来越透明。车往上升,太阳往下掉,金碧的夕晖在大片山坡上徘徊顾却,不知道该留下来依属山,还是追上去殉落日。
28) 树的美丽在于它的翠盖像一面筛子。天上的星星已经够细粒了,树却努力把星光筛得更细,仿若极绵幼的白糖霜,落在你黑黝黝的梦之咖啡里。
29) 一切的优美,全在那一片未凿的天真。
30) 山在,树在,大地在,我在,你还要一个怎样更好的世界?
1) 你看到的这篇台北,充满形容词,充满成语,如一纸小学生写的文章,努力想把自己写好,却看来处处装模作样、虚矫夸张。
2) 生命不也如一场雨吗?你曾无知地在其间雀跃,你曾痴迷地在其间沉吟——但更多的时候,你得忍受那些寒冷和潮湿,那些无奈与寂寥,并且以晴日的幻想来度日。
3) 人不到山里去,不到水里去,那真是活得冤枉。
4) 美,是有系统的,慎重谨敬的、有脉络有缘故的,丑却草率邋遢,自暴自弃。虽然有时美伪装得像后者,但其实不然,美的大自在来自“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素养,而非邋遢。
5) 蔷薇几曾有定义,白云何所谓其命运,谁又见过为劈头迎来的巨石而焦灼的流水?
6) 人生于世,相知有几?而衣履相亲,亦凉薄世界中之一聚散也。
7) 我们的心敞开,为要迎一直远方的青鸟,可是扑进来的总是蝙蝠,而我们不肯关上它,我们仍然期待着青鸟。
8) 这密雨的初夏,因一室的贝壳而忧愁了,那些多色的躯壳,似乎只宜于回响一首古老的歌,一段被人遗忘的诗。但人声嘈杂,人潮汹涌,有谁回顾那曾经蠕动的生命,有谁怜惜那永不能回到海中的旅魂。
9) 你来到西湖,从叠烟架翠的峨眉到软红十丈的人间,人间对你而言是非走一趟不可的吗?但里湖、外湖、苏堤、白堤,娘,竟没有一处可堪容你。
10) 我愿长年地守望你,熟悉你的潮汐变幻,了解你的每一拍波涛。我将尝试着同时去爱你那忧郁沉静的蓝和纯洁明亮的白——甚至风雨之夕的灰浊。
11) 爱的反面不是恨,是漠然。
12) 起名字,类似向天神呈上一篇祷词。而祷求,当然是求自己缺少的东西。
13) 然后,长大了,不必被点名了,却迷上旅行。每到山水胜处,总想举起手来,像那个老是睁着好奇圆眼的孩子,回一声:“我在。”
14) 中国台湾还有另一种悲伤的“西淌河”,那是“老一代移民的西望故乡而不得归的泪水”,这河常悬在他们的目眶之下,三寸长,却长流不息。
15) 风雨并肩处,曾是今春看花人。
16) 只因为这世上有河,因此就必须有两岸,以及两岸的绿杨堤。我不知我们为什么只因坚持要一条河,而竟把自己矗立成两岸,岁岁年年相向而绿,任地老天荒,我们合力撑住一条河,死命地呵护那千里烟波。
17) 我慢慢走着,我走爱绿之上,我走在绿之间,我走在绿之下。绿在我里,我在绿里。
18) 阳光的酒调得很淡,却很醇,浅浅地斟在每一个杯形的小野花里。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君王要举行野宴?何必把每个角落都布置得这样豪华雅致呢?让走过的人都不免自觉寒酸了。
19) 倘有荷在池,倘有荷在心,则长长的雨季何患?
20) 可怜的浮士德,学究天人,却不知道生命是一桩太好的东西,好到你无论选择什么方式度过,都像是一种浪费。
21) 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花,原来并不是不可以的!
22) 如果不曾长途渴耗,则水只是水,但旱漠归来,则一碗凉水顿成为琼浆。如果不曾挨饿,则饭只是饭,但饥火中烧却令人把白饭当作御膳享受。
23) 爱一个人就不免希望自已更美丽,希望自己被记得,希望自己的容颜体貌在极盛时于对方如霞光过目,永不相忘,即使在繁花谢树的冬残,也有一个人沉如历史典册的瞳仁可以见证你的华采。
24) 女子所爱的是一切好气象,好情怀,是她自己一寸心头万顷清澈的爱意,是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尽的满腔柔情。
25) 我所挽留不住的,只能任由永恒取回。而我,我是那因为一度拥有贝壳而聆听了整个海潮音的小孩。
26) 仿佛我是拼图板上扭曲奇特的一块小形状,单独看,毫无意义,及至恰恰嵌在适当的时空中,却也是不可缺少的一块。
27) 我望着自己,因汗和血而潮湿的自己,忽然感到十字架并不可怕。髑髅并不可怕,荆棘冠冕并不可怕,古绝并不可怕——如果有对象可以爱,如果有佘光明可以为之奉献,如果有理想可以前去流血。
28) 没有那种大喜大悲的沧桑,亦不含那种亦快亦痛的宕跌——但也许这样更好一点,让它只是一桩小小的机密,一团悠悠的期待,恰如一叠介于在乎与不在乎之间可发表亦可不发表的个人手稿。
29) 生命是一项随时可以终结的契约,爱情在最醇美的时候,却可以跨越生死。
30) 如果我会忘记,那么,就让能记住的被记住,该遗忘的被遗忘。
张晓风经典散文集摘抄篇十
事情好像是从那个走廊开始的。
那走廊还算宽,差不多六尺宽,十八尺长,在寸土寸金的台北似乎早就有资格摇身变为一间房子了。
但是,我喜欢一条空的走廊。
可是,要"空",也是很奢侈的事,前廊终于沦落弯成堆栈了,堆的东西全是那些年演完戏舍不得丢的大件,譬如说,一张拇指粗的麻绳编的大渔网,曾在《武陵人》的开场戏里象征着挣扎郁结的生活的。
二块用扭曲的木头做的坐墩,几张导演欣赏的白铁皮,是在《和氏壁》中卞和妻子生产时用来制造扭曲痉挛里效果的……那些东西在舞台上,在声光电化所组成的一夕沧桑中当然是动人的,但堆在一所公寓四楼的前廊上却猥琐肮脏,令人一进门就为之气短。
事情的另外一个起因是由于家里发生了一件灾祸,那就是余光中先生所说的"书灾"。两个人都爱书,偏偏所学的又不同行,于是各人买各人的。原有的书柜放不下,弄得满坑满谷,举步维艰,可恨的是,下次上街,一时兴奋,又忘情的肩驮手抱的成堆的买了回来。
当然,说来书也有一重好处,那时新婚,租了个旧式的榻榻米房子,前院一棵短榕树,屋后一片猛开的珊瑚藤,在树与藤之间的十坪空间我们也不觉其小,如果不是被左牵右绊弄得人跌跌撞撞的书堆逼急了,我们不会狗急跳墙想到去买房子。
不料这一买了房子,数年之间才发现自己也糊里糊涂的有了"百万身价"了,邱永汉说"贫者因书而富",在我家倒是真有这么回事,只是说得正确点,应该是"贫者因想买房子当书柜而富"。
若干年后,我们陆续添了些书架。
又若干年后,我把属于我的书,一举搬到学校的研究室里,逢人就说,我已经安排了"书的小公馆"。书本经过这番大移民倒也相安了一段时候。但又过了若干年,仍然"书口膨胀",我想来想去,打算把一面九尺高,二十尺长的墙完全做成书墙。
那时刚放暑假,我打算要好好玩上一票,生平没有学过室内装演,但隐隐约约只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这件事。原来的计划只是整理前廊,并做个顶天立地的书橱,但没想到计划愈扯愈大。"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为"?终于决定全屋子大翻修。
天热得要命,我深夜静坐,像入定的老僧,把整个房子思前想后参悟一番,一时之间,屋子的前世此世和来世都来到眼前,于是我无师自通的想好了步骤,第一,我要亲自到全台北市去找材料,这些年来我已经愈来愈佩服"纯构想"了,如果市面上没有某种材料,设计图的构想就不成立。
我先去找磁砖,有了地的颜色比较好决定房间的色调,磁砖真是漂亮的东西——虽然也有让人恶心想吐的那种。我选了砖红色的窑变小方砖铺前廊,窑变砖看来像烤得特别焦跪香滋的小饼,每一条纹路都仿佛火的图案,厨房铺土黄,浴室则铺深蓝的罗马磁砖,为了省钱算准了数目只买二十七块。
二个礼拜把全台北的磁砖看了个饱,又交了些不生不熟的卖磁砖的朋友,我觉得无限得意。
厨房流理台的估价单出来了,光是不锈钢厨具竟要七八万,我吓呆了,我才不买那玩意,我自有办法解决。
到建国南路的旧料行去,那里原是我平日常去的地方,不买什么,只是为了转来转去的去看看那些旧木料、桧木、杉木、香杉……静静地躺在阳光下、蔓草间。那天下午我驾轻就熟的去买了一条八尺长的旧杉木,只花三十块钱,原想坐计程车回家,不料木料太长,放不进,我就扛着它在夕阳时分走到信义路去搭公车,姿势颇像一个扛枪的小兵。
回到家把木头刷上透明漆,纹理斑节像雕塑似的全显出来了,真是好看。我请工人把木头钉在墙上,木头上又钉些粗铁钉,(那种钉有手指粗,还带一个九十度的钩,我在重庆北路买到的,据说原来是钉铁轨用的)水壶、水罐、平底锅就挂在上面,颇有点美国殖民地时期的风味。
其实,白亮的水壶,以及高雄船上卖出来的大肚水罐都是极漂亮的东西,花七八万块买不锈钢厨具来把它们藏起来太可惜了。我甚至觉得一只平底锅跟一个花钵是一样亮眼的东西,大可不必藏拙。
我决定在瓦斯炉下面做一个假的老式炬,我拒绝不了老灶的诱惑。小时候读过刘大白的诗,写村妇的脸被灶火映红的动人景象,不知道是不是那首诗作怪,我竟然真的傻里傻气的满台北去找生铁铸的灶门。有人说某个铁工厂有,有人说莺歌有,有人说后车站有,有人说万华有……我不管消息来源可靠不可靠,竟认真的一家一家的去问。
三十年,把一个小女孩走成一个妇人,双连,仍是熙熙攘攘的双连。而此刻走着走着,竟魔术似的,又把一个妇人走回为一个小女孩。
天真热,我一路走着,有点忘记自己是出来买灶门的了,猛然一惊,赶紧再走,灶门一定要买到,不然就做不成灶了。
"灶门是什么?"一个年轻的伙计听了我的话高声的问他的老头家。
我继续往前走,那家伙大概是太年轻了。
"你跟我到后面仓库去看看。"终于有一位老头答应我去翻库存旧货。
"唉哟,"他唠唠叨叨地问着,"台北市哪有人用灶门,你是怎么会想到用灶门的?"天,真给他翻到了!价钱他已经不记得了,又在灰尘中去翻一本陈年帐簿。
我兴冲冲的把灶门交给泥水工人去安装,他们一直不相信这东西还没有绝迹。
灶门里头当然没有烧得哔剥的木柴,但是我也物尽其用的放了些瓶瓶罐罐在肚子里。
不知道在台北市万千公寓里,有没有哪个厨房里有一个"假灶"的,我觉得在厨房里自苦了这么多年,用一个棕红色磁砖砌的假灶来慰劳自己一下,是一件言之成理的事。自从有了这个灶,丈夫总把厨房当作观赏胜地引朋友来看,有些人竟以为我真的有一个灶,我也不去说破它。
而医院,此刻是废墟,我想到那湮远的生老病死……
忽然,我低下头来,不得了,我发现了一些被工人拆散的木雕了,我趴在地上仔细一看,禁不住怦然心动,这样美丽!一幅松鼠葡萄,当下连忙抱了一堆回家。等天色薄暮了,才把训练尚未有素而脸皮犹薄的丈夫拉来,第二次的行动内容是拔了一些黄金葛,并且扛了一些乡下人坐的那种条凳,浩浩荡荡而归。
那种旧式的连绵的木雕有些破裂,我们用强力胶胶好,挂在前廊,又另外花四十元买了在旧料行草丛里翻出来的一块棕色的屋角瓦,也挂在墙上,兴致一时弄得愈来愈高,把别人送的一些极漂亮的装潢参考书都傲气十足的一起推开,那种书看来是人为占地两英亩的房子设计的,跟我们没有关系,我对自己愈来愈有自信了。
我又在邻巷看中了一个陶瓮,想去"骗"来。
我走到那家人门口,向那老太婆买了一盆一百块钱的植物,她是个"业余园艺家",常在些破桶烂缸里种些乱七八糟的花草,偶然也有人跟她买,她的要价不便宜,但我毫不犹豫的付了钱,然后假装漫不经心的指着陶瓮说:
"把那个附送给我好不好?"
"哦,从前做酒的,好多年不做了,你要就拿去吧!"
我高兴的快要笑出来,牛刀小试,原来我也如此善诈,她以为我是嫌盆栽的花盆太小,要移植到陶瓮里去。那老太婆向来很计较,如果让她知道我爱上那只陶瓮,她非猛敲一记不可。
陶瓮虽然只有尺许高容量却惊人,过年的时候,我把向推车乡下人买来的大白菜和萝卜全塞进去,隐隐觉得有一种沉坠坠喜孜孜的北方农家地窖子里的年景。
过年的时候存放阳明山橘子的是一口小水缸,那缸也是捡来的,巷了里拆违章建筑的时候,原主人不要的。缸平日放我想看而一时来不及看的报纸。
我们在桶店里买了两个木桶,上面还有竹制的箍子,大的那只装米,小的那只装糖,我用茶褐色的桶子的杉木料涂得旧兮兮的,放在厨房里。
婆婆有一只黑箱子,又老又笨,四面包着铁角,婆婆说要丢掉,我却喜欢它那副笨样子,要了来,当起成室的茶几。
箱子里面是一家人的小箱子,我一直迷信着"每个孩子都是伴着一只小箱子长大的",一只蝉壳,一张蝴蝶书笺,一个茧,一块石头,那样琐琐碎碎的一只小盒子的牵挂。然后,人长大了,盒子也大了,一口锅,一根针,一张书桌,一面容过二个人三个人四个人的镜子……有一天才发现箱子大成了房子,男孩女孩大成了男人女人,那个盒子就是家了。
我曾在彰化买过五个磬,由大到小一路排下去,现在也拿来放在书架上,每次累了,我就依次去敲一下,一时竟有点"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的错觉。
我一直没发现玩房子竟是这么好玩的,不知道别人看来,像不像在办"家家酒"?原来不搞壁纸,不搞地毯也是可以室内设计。
我第一次一个人到澎湖去的时候,曾惊讶的站在一家小店门口。
"那是什么?"
"鲸鱼的脊椎骨,另外那个像长刀的是鲸鱼的肋骨。"
"怎么会有鲸鱼的骨头的?"
"有一条鲸鱼,冲到岸上来,不知怎么死了,后来海水冲刷了不知多少年,只剩下白骨了,有人发现,捡了来,放在这里卖,要是刚死的鲸鱼,骨头里全是油,那里能碰!"
"脊椎骨一截多少钱?"
"大的一截六百。"
我买了个最大的来,那样巨大的脊椎节,分三个方向放射开来,有些生物是死得只剩骨头也还是很尊严高贵的。
我第二次去澎湖的时候,在市场里转来转去,居然看到了一截致密的竹根牛轭,喜欢得不得了,我一向以为只有木料才可以做轭,没想到澎湖的牛拉竹轭。
"你买这个干什么?"
虽然我也跟别人一样付一百八十元,可是老板非常不以为然。我想告诉他,有一本书,叫《圣经》,其中马太福音里有一段是这样说的:
"你们应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
我又想说:
"负轭犁田的,岂只是牛,我们也得各自负起轭来,低着头,慢慢的走一段艰辛悠长的路。"
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只一路接受些并无恶意的怪笑,把那幅轭和丈夫两人背回台北来。
对于摆设品,我喜欢诗中"无一字无来历"的办法,也就是说,我喜欢有故事有出身的东西。
而现在,鱼骨在客厅茶几上,像一座有宗教意味的香炉。轭在高墙上挂着,像一枚"受苦者的图腾"。
除了这些,还有一种东西,我魂思梦思,却弄不到手,那就是石磨,太重了,没有缘,只好算了。
丈夫途经中部乡下买了二把秫秸扫把,算是对此番天翻地覆的整屋事件(作业的确从天花板弄到地板)的唯一贡献。我把它分别钉在墙上,权且当作画。帚加女就是"妇",想到自己做了半生的执帚人,心里渐了浮起一段话,托人去问台静农先生可不可以写,台先生也答应了,那段话是这样的:
"杜康以秫造酒,余则制帚,(指秸扫为取秫造酒后的余物)酒令天下独,帚令一古清,吾欲倾东海洗乾坤,以天下为一洒扫也。"
我时而对壁发呆,不知怎么搞的,有时竟觉得台先生的书法已经悬在那里了,甚至,连我一直想在卧房门口挂的"有巢"和厨房里挂"燧人"斗方,也恍惚一并写好悬在那里了——,虽然我还迟迟没去拜望书法家。
九月开学,我室内设计的狂热慢慢冷了,但我一直记得,那个暑假我玩房子玩得真愉快。